火急火燎地冲回了自己的卧房,陆染抵上红漆木门,手却久久地停留在门板之上,缓了半天才,才拍了拍脸蛋疏出口气。
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来,本想要一头扑回床上什么都不再想,谁料一偏头,又看见那床红的惹眼的喜被,陆染整个人呆滞片刻,忍不住哀叫连连。
最后认命地倒回床铺之上,陆染望着房顶,失神的发了会呆。
她知道,她对贺连寻的感觉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先在尚未离开京城之前,她对贺连寻是有好感,但那也仅仅是好感,理智占据着主导。
陆染时刻都记得他们二人不合适,绝不会走到最后,因而即便是撩拨,她也都能够应变自如,甚至掌握主动。
可是这一切在大同的时候,好像全都变了。
当贺连寻为救骆银州,深陷重围、生死难测的时候,陆染能感觉到自己的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
他能够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是陆染万万没有想到的。
苦苦寻人的道路上,陆染流了很多泪,哭着哭着,好像把贺连寻也一同哭进了心里。
以至于现在,她面对贺连寻的一步步试探,反倒容易慌乱跳脚,生出些窘迫的情绪来。
回想起贺连寻刚才的一言一行,陆染忍不住拥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紧接着又猛地坐起。
不行,她不能总是被贺连寻这样牵着鼻子走,自己好歹也得长一回志气!
冬季悄然走远,春意已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一夜之间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刘博川的案件,也在贺连寻的有意引到下,很快传入了彭虎的耳朵里。
彭虎得到风声后果然跃跃欲试,一番查探问询,这正是曹如意曾经犯下的一桩命案。
六部郎中刘博川在十八岁时进士及第,本应前途无量。此人忠正耿直,嫉恶如仇,因而在进入官场后,很时看不惯曹公公飞扬跋扈的做派。
那个时候贺连寻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武官,跟在赵将军后面学习处理军务。
一日上朝,贺连寻正在队伍之中,忽的前头传来一阵喧闹,只见百官队伍突然停止,最前头一人正与曹如意对峙,那人年纪极轻,恰是新科进士刘博川。
原是曹如意耀武扬威惯了,想要给这些新中第的官员们一个下马威,竟堵在金銮殿的门口,大喇喇地抬高双臂,要这些臣子从他的腋下钻过去。
初入官场,许多人敢怒不敢言,只好忍辱钻了过去。
刘博川却并不买他的帐。
起先,刘博川也还客气恭谨,“曹公公,我本是农家子弟,受圣上庇佑得以读书考试,今日能站在这里实属有幸,公公与我同为朝廷效力,还请让我过去吧。”
曹如意怎会将他放在眼里,气焰愈发嚣张,向又左横跨一步,继续挡住刘博川的脚步。
刘博川驻足,“曹公公可是真的不让?”
曹如意尖着嗓子,狂妄道:“就是不让,你待如何?”
刘博川彻底黑下脸来,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朝笏便向曹如意当头砸了下去,曹如意不料他会突然发难,当场被打了个蒙圈,伸手一摸,便有红色的热流从头上淌了下来。
刘博川似是对曹如意积怒已久,下手越来越狠,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其他小太监一看这还得了,反应过来纷纷涌上去给曹公公帮忙。
贺连寻当时同样年轻气盛,在旁瞧着照这趋势非得给曹如意打出个好歹不可,见有人追上前去想要拦住刘博川,自己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此时大殿已然外乱作一团,只见有人抱着情绪激动、仍未打够的刘博川,大声劝解。
贺连寻则趁乱挡在前头拦住想要反击的太监团体,不让刘博川吃亏。
几个青年官员看这情势也加入拦截的队伍,众人扭打成一团好不热闹,加之一旁瞧稀奇的文武百官,场面犹如菜市,毫无斯文可言。
横冲直撞,乱拳飞舞……最后一群人终于在“皇帝驾到”的唱喏声中才消停下来,今上步履稳健地走到大殿中央,瞧着外头满地的狼藉,不怒自威。
听过曹如意一番添油加醋的哭诉后,他命人将刘博川带到前头,责任道:“曹爱卿功大且封爵甚高,你既年轻又官职卑微,怎敢如此粗野?”
谁料刘博川丝毫不惧,侃侃道:“封爵虽高,朝廷奴仆;官职虽小,天子门生。”
想是这句应答得了皇帝欢心,皇帝竟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念着“有理,有理。”欣赏地指了指刘博川,没有再追究方才的闹剧。
这件事情竟然就如此轻而易举地翻了篇,贺连寻当时很意外,同样也很欣赏刘博川的勇气与应变。
只余光瞄见曹如意时,见他浑身凌乱、脸色阴郁,正死死盯着刘博川,似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久后,刘博川被破格提拔为汝州知府,前去河南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