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歧天山,神殿地下三层。
宽广的宫殿中,苍夷站在一座铁牢笼前。
牢笼中四处散落着铁链还有碎布,笼子的铁柱上,墙上,地上,满是喷射状的血迹,浓烈的血腥气中,他似乎想起了别的什么,胸中激荡之下,突然俯身干呕起来。
神明是不用食用物品的,所以这具凡人之躯只能呕出一些黏糊的胃液,他呕的几乎五脏都吐出来,面色难看至极,只感觉从喉咙到鼻腔都满是酸苦之息,长久的俯身角度正好在牢笼的枯草中,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光芒过来。
苍夷神情凝滞,手指间华光一闪,那些掩盖它的枯草瞬间消散,露出原本的模样,一块六角的黄铜镜。
“薛岑”苍夷瞬间明白,捂着半边脸笑出声“你啊,想起一切之后,果然变了个模样”
那块黄铜镜是当年薛岑刚刚饮下孟婆汤后,苍夷送给他的一件神器,可以瞬间穿越世间任何一个地方,那净生石灵就是通过这件物品,才直接来到这地牢。
想必薛岑一定是好好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找到那半魔半仙的铸剑材料,当场渡他成仙,让苍夷即使再抓他回来,也没了用处。
被他自己一手教起来的人截胡,这种感觉又骄傲又气恼,真是奇妙。
苍夷拎起那块黄铜镜,挥手洗去上面的血迹,然后将其放回衣袖中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地宫,叹息着出了神殿,随手一划,立即有道烟花咻鸣升空,绽放在天上。
于此同时蓬莱岛客房中,白幽离和司命正面对面坐着,明明有两个人,可房内却根本没有声音,窗户和大门都开着,他们都看见了南方天空中升起的那朵璀璨礼花。
司命看着白幽离道“这就是苍夷神君给你的信息吧”
“是”白幽离盯着他,目光一错不错“看来进来升上去的真仙,应该与他说的魔族贡献的铸剑材料有关”
“你在石阵里,是毫不犹豫答应了他,还是犹豫半晌才答应他?”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不同”四字出口,声音已经有些梗咽,司命双目通红,捏紧的指关节嘎吱作响“我想知道,你在做这个决定时,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考虑过,我”
“我是犹豫之后才答应的”白幽离的眼睛也酸涩起来“司命,你身为神,应该明白,我们享受人间香火供奉,就是要替天下百姓去承担他们承担不了的苦果,这是我躲不了的命运,也是必须得去完成的事情”
“什么叫必须!什么叫躲不了!”司命陡然站起,浑身颤抖“这灵脉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劈开它!既然已经将人神命运连接,为什么不能继续连接下去?!”
“因为它已经有裂痕了!”白幽离也站起来,高声说了这一句之后又软声下来“在众神之墓,你不是也听了苍夷说的那些话吗?如果不把灵脉劈开将人神分离,每隔一段时间灵脉就会有裂纹,届时还是得有神自我献祭就像瑶汐神女一样!”
“那又如何!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不能继续沿袭之前继续……”
“陆清和!”白幽离陡然厉声呵斥起来“你是不是疯了?献祭如果真是可行之法,天帝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你难道不明白献祭之法不过是饮鸩止渴自欺欺人根本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吗?!”
房中瞬间安静下来,司命剧烈呼吸努力平复情绪,泪珠却终于滑落下来“白幽离,你厉害,你聪明,你大爱无疆,你怜惜着人间不该承担灵脉破损带来的无妄之灾,可我呢”
他泪流满面“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承担失去你的痛苦?”
“对不起”她几乎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你我身为天神,本来就不应该困顿与儿女私情,与其到时痛苦,不如我们,就此作罢吧”
说完这话,她一脚跨出客房,瞬间便消失在了蓬莱岛的地界上。
司命独自站在房中,背影颤抖,无力支撑的佝偻起来。
离开蓬莱岛后,白幽离飘在大海上空,俯视着浓雾包围的岛屿,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不过多时,便回到了黄泉,一到达渡口,守在桥边的杜若就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巨勺迎了上去。
“殿下,您回来了”
“嗯”比往常更加冷淡的回话,但杜若并没在意,仍然满面喜气的跟在她身边开始汇报“殿下,您走前吩咐的那件事已经办妥了,昨天两人的魂魄已经进了轮回井”
白幽离走在前面看不清面目,突然停下来问“她,没说些什么吗?”
“她?啊,殿下说的是苏映水吧,她并没说什么,只是”杜若斟酌犹豫了一番,才继续小心道“在属下转达完您的话后,服毒自尽了”
原本还疾行着的人突然停下来,但却依然沉默,杜若抿了抿嘴,又道“殿下,您当年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凡间将这二人抓了回来,又捏了两具傀儡在凡间代替她们,本意就是为了保护这二人,可,为何又不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