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碧云合,华灯绮彩上。
白日里的纷乱都在宫人来来往往的脚步中踏碎,碾落成泥。
简宝意和南宛月的灯,已被宫人挂上合欢宫的屋檐。
月华如水水如月,与宫灯内的明珠交相辉映,将本就金碧辉煌的合欢宫,映照得如仙阙一般。
“碧落琉璃梦,人间富贵檐。”即便每年都要见一次这盛景,简宝意还是忍不住感叹。
加之今年还有南云淮迎侧妃这一喜事,处处可见喜庆,恍若没有经历马球场那一惊闹。
“今年的合欢宫,也算是名副其实了。”南宛月不喜南云淮,可谁也不会平白对另一女子的大喜之日,心生不悦。
“嗯。”想到合欢殿外成林的合欢树,简宝意重重点了下头。
犹记花开时节,误入其中,有如梦似雾之感。
年年如意,岁岁合欢,愿温宜一生有幸无患。
“落座吧。”南宛月牵着简宝意的手,在宫人指引下,坐于西席。今日大喜,陛下特意名人撤去帷幔,倒叫简宝意一眼就看到对面首座之下的南云舟。
他今日真好看,墨蓝色的云缎锦衣上有金丝绣纹,是祥云图样。只是,这祥云内,似有花纹。
是琼花吗?简宝意忽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行礼了。”怎么瞧着南云舟一眼,就迷成这样了?南宛月扯了下简宝意的衣袖,悄声提醒。
简宝意身子比脑子反应得快,随着南宛月的动作,屈了身子,迎陛下、皇后与众妃。
而后,就是新人入殿,先叩皇天、再拜双亲。
简絮卿面上笑意盈盈,给了温宜安一对千金难得的和田玉如意。
此玉温润,冬生暖夏沁凉,对有了身子的温宜安来说,送得到位。
简絮卿叮咛数语后,才轮到南云淮生母温贵妃赠礼,她送的是一对血玉精雕的步摇。
“这步摇是温贵妃当年带进宫的。”也是她册封贵妃时,佩戴的,可以说是见证了温灵月半生荣宠。如今,她将这对步摇送给温宜安,珍视之心,可见一斑。
简宝意明白南宛月的意思,若不是有南云舟在,宜安当就是正妃了。
“就看是锦上生花,还是烈火烹油了。”南宛月懒懒倒了杯果酒,看简宝意蓦然睁大的双眸,噎了下,“可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损阴德的话。”
简宝意瞬时像被泄了气的河豚,恹恹道:“三皇子会对宜安变心吗?”
“是要看来日那位正妃身后的价值,是否压过温宜安。”南云淮其人,对待所谓兄弟姊妹比南云舟还淡漠几分。
想到那年冰天雪地里,南云淮把南云弗踹进河里的那一幕,南宛月还心有余悸。在人前,南云淮对南云弗是真好啊。不过一次武艺比试赢了南云淮,就要遭此不测。
还是南云舟路过,把奄奄一息的南云弗捞了起来。可怜南云弗,好好一个练武之才,寒气入体,经脉郁结,成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弱皇子。从此,甚少有人提及。
自那时起,南宛月便明白,南云舟上位,她左不过是没有亲弟弟上位的长公主封邑;但南云淮上位,何时惹了他,何时就是她的死期。
在南宛月回忆往昔的间隙内,殿中新人的成婚之仪已然结束,正在入座,受着四面八方的敬贺。
“你猜南云舟会送什么?”
“不知道。”殿下没有和她说过。
“玉连环,也不错,寓意很好。”南宛月细瞧之下,忽觉不对。这玉连环怎么有些眼熟?
这不是温贵妃在南云舟十岁生辰宴上送他的芙蓉色玉连环吗?
温宜安本就喜玉,这对芙蓉色玉连环上的青色部分雕的还是绿菊。云巧端着犀木盒过来时,便就想拿起赏看一番。
“多谢皇兄。”南云淮按下温宜安要碰到玉连环的手,示意云巧先退下。
“无妨,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南云舟面色沉静,双眸柔和,对南云淮的动作视若无睹,端是一位好兄长的做派。
只是轻叹一句,沉不住气啊。那玉连环浸在药水里数年,长久触碰,轻则肌肤发溃,重则积毒,实在是好狠毒的心思呢。
简宝意不知内情,可她知温宜安,加上岑言今日那番话,不作细想,也猜得到些算计。顿觉四肢生寒,隐隐为温宜安忧心。
南宛月握住简宝意的手,暖意从指梢漾至她心口。
“放心吧,有我和他在,还没人敢把心思放到你身上来。”除了母后,但母后没有这些阴私的手段。就算是对温宜安,也真的只是补药。不过,按着南云舟的谨慎,肯定是给宝意表姐换了副一摸一样的送去。
“是有些叹为观止。”简宝意没有否认自己的情绪。阿娘不是没说过这些,可太远了。她没有见过,始终保有一份天真。现下,许多事情她都被迫看到了最不堪的一面,实在有些不适。
心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