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翁手里提着两盆初开的芍药,他颤颤巍巍地从苏明月身畔路过,那带着晶莹水珠的紫红色的娇嫩花瓣儿,堪堪擦过苏明月手腕处嫩绿印花纱罗披帛。
蓦然一下,将她游离天外的思绪拉回。
苏明月听说,长公主有意在此次殿试后为顾衍议亲,而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其中芍药尤其得她垂青。
长公主借着赏花的名义,打算广邀京中各适龄闺秀入府,其中深意自然不言而喻。
如今,赏花宴的请帖已经陆续发到各家夫人手中了。
宴会定在五日后。
据长公主府流出的可靠消息,顾衍到时亦会出席。
她母亲昨日收到请帖后,就已经派人连夜赶制她要去赴宴穿的衣裙了,她今日来此,也是想提前给世子爷打个照面,以求几日后的赏花宴上能给世子爷留个好印象。
京中谁人不知,长公主历来宠爱世子,只要儿子喜欢的人,她必定也会喜爱。
到赏花宴那日,没准儿她就能得偿所愿了。
却不想,今日出门精心装扮一番,顾衍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也就算了,还偏偏遇到死对头宋云舒和周窈窈。
当真晦气!
---
苏明月眼下心里头如何百转千回,恶语连连,先不提。这会儿,她身旁的好友符茱反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符茱蠢笨,又唯苏明月马首是瞻,自以为有这样一位富有才名的闺中好友,别人也就不再会认为自己是胸无半点墨之人。
因而,她也东施效颦,渐渐开始自诩起才女来了。
殊不知,她一个劲儿地上赶着讨好人家,人家却从来就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苏明月自傲又有城府,她对符茱那些浅薄的好,全是利用。
宋云舒他们一伙人,先前看不过去,好心提醒过符茱,可人家不领情,他们也就不再理会了。
符茱见苏明月面色不虞,神情怅然,便将一切都怪在宋云舒身上。
“走,咱们找宋云舒理论去。”符茱扯着苏明月,几步入了醉仙楼,直奔二楼。
她一副要为好友打抱不平的样子,气势汹汹地穿过醉仙楼的大堂,惹得在大堂里就餐的百姓频频回头看她们。
木质楼梯被人踩得“噔噔”作响。符茱脸上怒气冲冲的,险些打翻小二手中托着的酒盘。
宋云舒早从窗口发现她们进了酒仙楼,也不趴在窗子边了,让杏雨将雅间的门打开,她回身悠闲坐在楠木制成的圈椅上。
顺便从旁边案几上,抓了把瓜子磕着,双眼盯着门口,等着人上门。
隔壁的李倓和几个狐朋狗友吃完饭,刚一出房门就看见,先前差点与之议亲的符茱领着苏明月,怒气冲冲地进了隔壁的门。
李倓一个跨步,想要去跟二人打个招呼。结果,“啪”的一声巨响,房门在他面前直接关上了。
李倓悻悻地收回想打招呼的手,状似无意地摸摸后脑勺,以此来缓解被人无视的尴尬。
他心大,脸皮堪比城墙,又成日没心没肺的,并不觉得与符茱遇见需要尴尬。
况且,他心里想着,这不是没有议亲嘛,他还挺喜欢符茱的,没准儿以后有机会呢,见了熟人他自然要打声招呼的。
可奈何人家连眼尾都没扫他一眼。
而苏明月向来自负,对李倓这种不学无术,只靠着祖辈恩荫过活的官宦子弟最是瞧不上。因此,路过他身侧时也只当没瞧见。
李倓也不计较她的轻视,反正他也不喜欢苏明月这个女人。
他个性磊落不羁,三教九流的朋友一大堆,对于惺惺作态的才女,向来敬而远之。
离开前,李倓没忍住好奇,朝门缝里觑了一眼,“呵,真是够热闹的,宋云舒和周窈窈也在。”
李倓与宋云舒、苏明月、顾衍等人不算熟,但大家都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自是互相认识的。
不过,谢祯倒是跟他关系不错。
谢祯常说,李倓这人活得通透,不上进归不上进,但人家这辈子是真没白活。
吃喝玩乐,没有哪一样,是他李七公子玩不转的。
李倓这人无大本事,也不爱读书,平日里也尽是呼朋喝友地一同在城中各处瞎逛,成日斗鸡惹狗的不着调。
他虽诨名在外,但其等闲不惹事,也不干一些纨绔子弟爱干的混账事,因此众人对他的印象还算尚可。
他在家中行七,是兵部尚书和夫人所出的幺子,少时身体羸弱,哥哥姐姐便齐齐溺爱他。
而今,他家里有爹和三个哥哥顶着门楣,他便心安理得的当一条咸鱼。
这人虽不坏,但女人堆里长大的,嘴碎,异常喜欢八卦是非。
全京城数得上号的达官显贵们,家里的那些八卦,甭管新的旧的,还是好的坏的,少有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