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一直跑出去很远,坐上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他下了车,穿过巷子,爬上栗子坡,穿过铁路,在湖边坐下来,一直坐到黄昏。
从那以后潘越很少再逃课,不过从表面看来,他没有任何改变,嘻嘻哈哈地跟班上的人玩在一起。
眼看下一节就是英文课,老师安排去小组长那里背的英语单词他还没有背。他恬不知耻地拿着书走到前排去找小组长:“西西,我只会背一个,你放我过,我稍后再把其余的补上可以吗?”
西西的同桌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真不要脸啊潘越!西西都叫上了,还能再肉麻一点不?”
吴西说:“背一个能叫背吗?”虽然嘴巴这样说,可是手里却在本子上潘越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钩。她温柔地对潘越说:“我跟你说哈,我给你划了,但是邓老师检查完之后你得再来找我背完,这是为了你好。”吴西看着潘越的时候,满眼都是光。
潘越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他不知道安静看到了全过程。安静跟许诺说:“他一点都没改,老韩的口水白废了。”许诺听了回头看了一眼潘越叹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她起身走到潘越面前对他说:“潘越,我有话要跟你说。”
潘越诧异地看着许诺,她从来没对他这么严肃过。
来到走廊上,许诺看了会儿操场和地面的梧桐树林,她转身对潘越说:“潘越,我可能这个学期就要回上海了,可能期末考试以后,也可能等不到学期结束。爸爸说这里的气候冬天很冷,我在这里身体可能会适应不了。”
潘越一开始还嬉皮笑脸,听到许诺说要走,瞬间他就高兴不起来了。他记起来白伟说的话——大家都有分别的那一天。潘越一直觉得时间有的是,分别的那天还很远。但是当许诺说自己不定期就会离开的时候,潘越的内心受到了一次重击。
算起来潘越还没有真正经历过离别,小学的时候不太懂事,那些小伙伴分开了就分开了。初中的时候倒是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和同学,他们大多都还在东城读书,三天两头都能见一面,大家也算不上分别。可这次不一样,高中在一起的这些人当中有很多可能分别了以后就很难再见一面。
好久潘越才说:“那如果你要走的话,提前告诉我,我去送你。”
“送什么送呀,我要走的话爸爸会派人来接我,不用送。我的意思你没明白!”许诺埋怨地说。
潘越搞不懂许诺的意思,他挠挠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许诺叹了声气说:“我希望你多读书,我说的是去读大学,希望你去进修音乐,将来我想听到属于你的音乐,要是可以的话,将来为我写音乐,你写我来弹,我一定在我未来的音乐会上演奏它们!”
潘越看着许诺,她的眼睛里有泪光。潘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有些想哭,他感受到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凄凉,很奇怪,此刻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就是感觉到有一种风萧萧兮的感觉,只是不复返的不是他,也不是许诺,而是所有人,他此刻眼前的所有人。
“嗯!小阿姨,我记住了。”潘越说。
“让你别叫我小阿姨,好难听啊!”许诺一边用手背擦去眼角的一滴眼泪,一边笑着用膝盖去顶潘越的腿。
“好了,我错了,许诺妹妹。”潘越笑着说。
“谁又是你妹妹了?没大没小的!你姐姐妹妹是真的多,叫习惯了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分不清辈份了?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也分不清了?”许诺说完不理他,回教室去了。
许诺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嘲讽人的话,潘越听着这说话风格倒是蛮耳熟,不就是是安静跟他说话的口气吗。他心想:“小阿姨啊!叫你别跟安静天天腻在一起,你看看,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安静,话里带针,过不久啊就是话里带刀子。还好你要走了,再跟安静待一个学期,话里就要带加特林了。”一想到许诺要走了,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潘越随后走进教室,梁叶拉住他问:“你把人家怎么了?进来的时候好像在摸眼泪?欺负人家了?”
“没有啊!姐!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她。”潘越这话有心又无心。梁叶是听得真真的,梁叶说:“你别老是一天天嘴贫乱说话,五月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人家其他班不认识你的人都说潘越好文静好儒雅。那是他们跟你不熟,要是熟悉你就知道话又多嘴又贫,前言后语不搭,说话半真半假。吊儿郎当,一点儿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潘越“嘿嘿”笑着说:“知我者,莫过于姐姐大人。”说完跑回座位上去了。
自从第一次英语小组长吴西帮潘越造假之后,她就被潘越吃定了。潘越每次一脸堆笑地跑去背书,也不管对错,囫囵背几个,然后就各种借口各种打马虎各种耍无赖蒙混过关。吴西有意放他过关,却又觉得这样其实是害了他,所以每次都有一种负罪感。她常常劝潘越认真多学点,可是她知道她是劝不动他的。也不知道多少人跟潘越说过同样的话,苦口婆心劝他多少次,可是潘越一点改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