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袍在身,宫阙在眼,已过了四个年头,外戚祸起时,早已埋了多年。苍祝拭着宝剑,听着身后一场场斩杀,已至麻木。 长公主在宫中遇难,苍祝细思这是何等触目惊心。天子眼下,皇城守门之卫为他人效忠,在出宫之路围堵长公主,斩杀长公主府的护卫,又把长公主带至长寿宫。 这一路上有多少叛贼?何尝不是视天子如粪土? 宫中迎来了一场清洗,苍祝下令杨贺,凡是与李温,李合有关人等,无论是谁,全部斩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杨贺看带来的人中有两位要官,尚且迟疑, “陛下,郎中令掌宫殿之卫,卫尉掌宫门之卫。他们位列九卿,按律法要交至吏府。若查明有罪,还有廷尉。” “当日皇祖母杀上大夫时,何曾经过什么廷尉。廷尉虽掌司法,但也是一棵墙头草,不与朕一心。郎中令与卫尉乃宫中内官,内官绝对不能背叛朕,杀!” 如此,即便位列的九卿的郎中令与卫尉也成刀下亡魂,连带之人有上千人。有李合在宫中的旧部,又有他们收买的人。在苍祝眼里,这都是一群反贼,他们求饶也罢,哀嚎也好,都死在了皇城军的刀下。 杀之殆尽时,王全低头而来,“陛下,太后说饿,要吃东西。” “饿?她也知道饿吗,”苍祝擦着剑,背后血染一地,王全不敢抬头。苍祝目中只有剑刃,“她今天吃了几顿?” “三顿加点心。”王全道, “多了。以后给她一天两顿,每顿一碗清粥,朕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走出长寿宫。” 王全领会,匆匆告退。 “陛下,已经结束了。”杨贺回禀道。 已经尸首遍野,大平的皇城里充满了血腥之气。杨贺没见过尸体堆成的山,站在一侧,亦不敢相看。 背对着尸首的苍祝忽然转身而过,在风的当口,将这血污之地尽收眼底, “你一定在想,朕不该杀这么多人。” 杨贺沉默。 “但你想过吗,这么多人都在盯着我们,盯着我们的家人,甚至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杀他们,那堆尸首里就会是我们。”苍祝以剑指着那片尸首,血未染他的剑,但染上了他的眼。 满眼的尸体,都曾是宫中毫不起眼的人。他们在最微小之地,窥探着一举一动,防不胜防。 这样的事,杨贺经历过一次,再被提醒,心头百感交加。 他逃避了很多年了,可现在又是否还逃得了呢?千丝万缕的连带,他已身处其中,他的夫人更是难逃这层关联。 “师傅。”苍祝又叫了他一回往日的称呼。 杨贺愕然,许多年前的往事都顷刻涌来,苍祝还是十二岁的时候,杨贺就开始教他了。教他习武,与他论政。 那时候,苍祝就已经可以赢他了。从太子到帝王,苍祝一路走来,总是可以排除万难,他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无助过。 “陛下可有困扰?”或是过往一下让杨贺难以抽离。一日为过师,他终是记得为师的本能,第一时间想要为他解惑。 血色弥漫着宫廷,苍祝的脸上依稀可见一道泪痕, “你教过朕仁义,也教过朕当断则断。可你没有教过朕,要怎么赢过自己的母亲。” 这个惑,杨贺无解。 太后给了苍祝为帝还是为子的选择,又给了他为国还是为家的选择。是帝王则选国,要做孝子便选家,逼迫至亲伦不顾。 然苍祝实在太迷惘了,杨贺也只能与他道,“只在于陛下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无论陛下做什么选择,都会与大平子民的未来息息相关。” 苍祝一声苦笑,“你已经替朕选了不是吗?你希望朕为了大平。” 帝王之哀,是臣子之愧。杨贺骇然跪地,“是臣斗胆妄议。” 不管杨贺俯首之愧,苍祝又问,“那师傅的选择呢,你会帮朕吗?” 杨贺双目一凝,苍祝的再度相邀,是在这血夜之下,亦是在极度迷茫之刻。 但苍祝做好了选择,他舍弃为人子的心慈,决定做一个帝王。 今夜埋了千人尸,历历在目的也不止是这些尸首,还有尸首背后的无尽阴谋。杨贺已经看了太久了,大平有志的君臣仍然无畏,那他也不应该再逃避了。 “臣愿意赴汤蹈火。”杨贺高举手中之剑,交付此剑,他就不再是皇城军。 一夕之间,斗转星移,将血色埋尽,晨日的太阳也就会升起了。 早朝之时,新任丞相杨贺身着官服,领受绥印。 国主并宣,“丞相掌辖九卿,事务繁重。今后由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