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飘香,转眼又到中秋。
中秋又称团圆节,有桂下赏月、饮桂花酒、吟诗、焚香拜月的习俗,在这天,少女们拜月祈求姻缘,希望配得佳偶,妇人则祈求韶华常驻,青春永葆,夫妻和美。
每到中秋,庞嫣都让人做好各种口味的月饼,分赐给朝臣和宫人。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崇阳殿的宫使就将月饼送到避风台,以便临江王祭祀太阴星君。
傍晚时分,真珠沐浴后,对镜梳妆,阿玉像往常那般束发,她止道:“还是梳髻。”
真珠望着镜中盘着云髻簪着钗环宫花的宫娥,不禁想起她窝囊的一生,在容貌那般姣好的年纪,错失了良机。
发髻绾好,衣冠齐整,真珠起身朝殿外行去。
木樨枝头已经开满了金色小花,整个内宫都弥漫着好闻的香气,避风台前设好香案,香案上烧起宝塔形状的斗香,案角上的紫金炉中飘出一阵花香,菱藕、栗子、柿、月饼应有尽有。
看得真珠腹中有些饥了,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是桂花馅的。
饼面上画着兔子,栩栩如生,她瞧着新鲜,再看别的饼,有画月宫的,嫦娥,桂花树......这些花样在晋宫却是少见。
见她吃了案上的月饼,嬷嬷忙制止道:“大王,月饼是要等到祭祀后才可以食用的。”
真珠瞥着一半的月饼,冷笑道:“从前都是贵嫔代孤祭月,孤是第一回,中大人又未提前相告,孤岂会知道。若实在不行,放回去就是。”
说完,就把剩下的月饼归到盘中,淡定地抚去领口沾到的饼屑。
“大王,这......”嬷嬷目瞪口呆。
而仅剩一半的月饼诡异地躺在盘中,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月亮挂在天幕中央,又大又亮,像一只圆圆的大银盆。
真珠在女官的指引下做完祭祀,回到避风台主殿。
庞嫣侯她多时了,坐在主位上,梳高髻,着白衣,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见真珠梳了发髻,也只是略略看了两眼。
真珠上殿后,目光落在兰重益身上,他今日穿了一件同色的祭祀深衣,与平时并无不同,唯独脸色不大好。
真珠不由地蹙起眉头,抿唇向他走去,到了座前却陡然止步,一脸震惊,进不是,退也不是。
哪个粗心大意的宫人,竟忘了设她的座,她正要唤人,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臣拜见大王!”
真珠循声看去,庞泽盛装伏跪,哪里还是崇阳殿上唯唯诺诺的年轻人。
她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仿佛又回到那年初见。
庞嫣亲自将他领进避风台,他穿着玄色礼衣,也是这般朝她稽首大拜。此后,他以侍从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无名无分,一直到生下应星,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牵制了她一生的儿子。
真珠不开口,庞泽便一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庞贵嫔声音淡淡,“庞泽,去给兰王殿下行礼。”
“等等。”真珠看向庞嫣,“母亲这是何意?”
“今日佳节,大王先坐下,待庞泽行过了大礼,自会明白。”庞贵嫔敛住笑意,目光直直地扫向跪着的人,“庞泽!”
地上的人终于抬起头,支着膝盖慢慢起身,动作缓慢地向前挪动,停在兰重益的长案前,捧起银制的酒器。
清亮的甘凛注入玉杯,在空中划出细长的弧线,庞泽执过杯,屈膝跪向对面的兰重益。
“殿下,请饮酒。”
酒从杯中溢出来,湿了袖口,他的声音在发颤,手也在颤抖。
真珠大步上前,袖口却被一股力量牵住,真珠扭转头,不敢置信盯着拽住袖子的那只手,“你!”
兰重益摇头,松开手,故作轻松地露出笑意,接过那盏酒,“多谢!”
庞泽如释重负,退后一步,拂衣跪下,垂手至地,稽首一拜,顿首再拜。
兰重益唇边噙上一丝苦涩,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玉杯,仰颈灌下酒液,味辛,但心里得的苦更甚。
为了一个忍字,这杯酒,他不得不喝。
庞贵嫔满意地笑道:“庞泽虽是我侄儿,但作为侍君还请殿下耐心教导,多担待。”
“够了!”真珠再也无法忍受。
看着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庞嫣,擅自替自己做主的兰重益,心如寒冰。
她以为曾经发生的一切不会再次上演,然而兜兜转转,还是无法避免。
那种无力和压抑,让她崩溃。
莫非,这就是她辜负兰重益的报应吗?让她再次经历曾经的苦痛。
真珠咬牙道:“既如此,母亲就把庞泽放心地交给兰王吧,他的心胸能容江海,也能容下更多的庞泽。”
她的目光森冷,艴然而去。
阿玉抱着莲蓬衣,紧紧追在后面,“主君,夜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