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捧手机躺在床上,屏幕光幽幽落入呆滞走神的瞳孔,拇指机械地来回滑动桌面,却不点开任何软件。
距离删除秦昭序联系方式已有一个小时。
没有新电话,没有新信息,他可能根本没发现这件事,或者已经更先一步地将她删除。
残存的侥幸被浇灭,温宁安心头空荡荡,不得不承认,秦昭序真的只想上床而已。
窗外月落日升,黎明初露。温宁安年轻的身体,经过大起大落的情绪变换,早已疲倦至极,她放掉手机,强迫自己合眼。
睡眠不安稳,陆陆续续醒来几次,一直到下午去超市上班,她都是头重脚轻的状态,唯恐低血糖倒下。
正逢圣诞节,街道人流量比平日高一倍,超市收银台前的队伍没停过,温宁安结完一单又一单,几乎没时间喘气。
郭主管走来,指着长队,装模作样批评道:“温宁安,动作快点,后边好多顾客等着,你怎么回事?”
后排顾客本就烦躁,随即嚷嚷:“小姑娘动作拖拖拉拉,我们赶时间呢!”
郭主管敲敲她桌子,“动作加快,知道吗?”
温宁安握扫码枪的手顿住,掀眼皮望郭主管一眼,“知道了。”
“哎算了算了,慢手慢脚也不是一两回。”郭主管对着身边的中年女人说,“小林,你经验足,换你上,宁安去帮忙补饮料货架。”
节日期间,饮料需求剧增是铁律,补货先前一直由几位男同事负责。
温宁安将可乐雪碧橙汁红酒,搬入购物车,再推到空落的货架前。
“宁安,你得罪领导啦?”相熟的售货员,悄问一句。
想到西餐厅的不告而别,温宁安把“没有”二字咽回肚里。
同事只是随口一问,并没多想。温宁安来超市工作时间不长,其实最开始那会儿,没人喜欢她,背地里还吐槽她做作又事儿逼。
起因是件很小的事。
根据传统,无论兼职全职,新员工上班第一天,主管要请所有人聚餐。温宁安入职那回,大家去吃烤鱼夜宵,就选在超市附近的街边小馆。
烤鱼店人均六七十,木头桌子有层揩不掉的油腻感,服务员端来一台掉了漆的卡式炉,点火,将撒满剁椒料的、装鱼的不锈钢盆架在火上。
来这种地方吃饭,主打豪迈奔放,然而温宁安吃鱼,不肯直接把骨头吐桌面,招来服务生,让另加一个吐壳碟。
服务员愣了下,“哦,再拿个盘子是吧。”
“是,但不要和吃饭的餐盘一样。”温宁安问其他同事,“你们需要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受不了”的眼神。内心想法差不多,你都来当收银员了,摆什么大小姐的谱,也不看看场合。
倒是郭主管,看着温宁安,笑咪咪朝服务生打手势,“多拿几个碟吧。”
然而没过两天,就对温宁安改观了。因为他们发现,温宁安时时刻刻、方方面面都很“装”,能“装”得如此到位,说明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坐姿站姿,亦或语言神态,温宁安总是习惯去实行她那套规矩章法,不紧不慢从容有序,举手投足间,有种在严苛家教下培养出的矜贵松弛感。
哪怕穿超市制服,也叫人怀疑是谁家公主来体验生活。
“宁安,你为什么来干收银啊?”
温宁安不假思索,“这家给钱多。”
同事互相看看,仿佛在说:小姑娘其实挺可爱。
普通工厂三班倒,这家商超四班倒。除了上午与下午的日班,还有上半夜与下半夜的晚班。
郭主管宣布,到春节前,超市预计客流持续递增,温宁安不适合干客流量大的日班,重新帮她排在上半夜轮值。
即从晚上八点,值班到凌晨两点。
“可是主管,之前我递交的排班申请都是白天。”
“哦,那个啊,作废了。”郭主管说,“今年一月上旬过年,好多人提前置办年货,超市下个月的业绩指标是前半年总和,大家压力大,互相理解一下。”
“你面试时,不是说想多排薪资高的班吗?公司听说你愿意多上晚班才录用的,否则谁给一高中学历的员工开那么高时薪。”郭主管又道。
温宁安想了想,快过年的档子,其他兼职不好找,况且伊布目前情绪尚算稳定,晚班也能接受。
她手头攒了几万块钱,短期内不必焦虑食宿生活费,在超市当收银员终究不是长久之策,过完春节,要找份稳定的办公室工作。
至于俊秋剧团,毫无回应便是一种回应。
温宁安又过回日夜错位的生活,半夜两点下班,走路回长喜街道。临近年关,路边的流浪汉醉汉显然多了起来。
她裹紧衣服埋头向前,装作没听到轻浮的口哨声。
拐入159弄巷口,温宁安心心脏没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