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张以观缓缓弯腰,行了个方正的周礼,张雪案亦行礼。
张婉豫颔首回礼。
“老朽主理族学,族中亲眷共计九十一名就读,族学开支均来自祭田。”张以观缓缓道。
族学是个清净地。
张婉豫也没什么好问的,正要开口,却见张以观又开口道:“掌家,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张以观是名扬天下的大儒,昔年曾游学诸国,有教无类,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张婉豫在关外时常听爹爹说启蒙时与张以观斗智斗勇的故事,对这位大儒亦十分敬重。
她道:“老先生请讲。”
“族学有屋舍百余,闲置许多,族中祭田收入亦颇为丰盈。我张氏扎根云泾数百年,受云泾百姓数代供养。”张以观道,“老朽想广开族学大门,凡云泾人士未及弱冠、有心向学者,均可入族学读书。”
张婉豫侧身看了眼哑巴背在身后的柔甲,回头笑道:“大善。”
张以观没想到掌家这就应下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身旁的张雪案与张思忙上前扶他。
张以观施礼道:“多谢掌家!”
“老先生请坐。”张婉豫上前虚扶着道,“老先生此举大善,婉豫岂有不允?”
张以观颤抖着花白的胡须精神抖擞道:“此事重大,老朽年迈,有心无力,掌家能否允犬子雪案代替老朽执掌族学?”
张婉豫笑着看向张雪案。
张雪案与张坤乃是平辈,已过不惑之年,因他满腹诗书,双目蕴华,比年轻人多几分莹润浑厚。
张雪案俯首道:“掌家。”
“如此族学便有劳张先生了。”张婉豫道。
“定不辱命!”张雪案道。
张以观乐呵呵坐了下去。
今日他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张婉豫坐了回去,同诸位道:“婉豫刚回家中,对庶务了解不多,有劳诸位管事一一回禀。”
众人皆道不敢当。
“方才听了诸位回禀,方才知晓族中庶务繁多,诸位管事实在辛劳。”张婉豫转向张坤,叹道,“尤其是坤叔,本该在家中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却还在为族中奔波,着实不易。”
张坤听得含饴弄孙四个字,登时汗毛都起来了。
他哪敢应,生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子一句话轻飘飘便将他手中大权给卸了。
明月天衣道:“是啊!张管事确实太不易了,我瞧着自前掌家过世,张管事太过劳累,身子都消瘦了不少。”
张坤忙道:“我——”
明月天衣伸出扇子拦住他道:“诶!张管事,你既有此苦劳,怎还藏着不说,难道是怕掌家担心吗?”
张婉豫眼中含笑。
看来这明月天衣不但是叔叔的人,还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她接过话茬道:“堂兄获封辅国将军,已接了密令就职去了,如今二房无人主事,我观婉淑姐姐沉稳贞静,内有乾坤,不如将二房庶务交由婉淑掌管,诸位观之如何?”
张婉淑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只见她稳稳起身,对着诸位管事屈膝福身。
明月天衣当即道:“我看甚好!掌家,航运本是前掌家亲自管辖,如今既您有此意,不如将航运交由二姑娘主管,上可宽慰前掌家在天之灵,下可替张坤兄分担重任,实在是两全其美之事!”
二姑娘是景书亲自请进来的,诸位管事都看在眼里。
方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
掌家就是想要通过二姑娘分张坤的权!
“二姑娘尚在孝中,且尊贵娇弱,怎好叫姑娘劳累!”张坤道。
婉淑福身见礼,柔声道:“父亲离世,婉淑心中悲痛万分,郁郁沉沉,但见长姐与我同病相怜,却能万里归家,继承伯父遗志,以女子之身做出这番事业,婉淑见之实在钦佩羡慕。”
张以观是看着婉淑长大的,闻之叹息。
“诸位叔伯,婉淑也想学习姐姐,继承亡父遗志,为家中做出一番事来。”婉淑拿出张小山的印信来,含泪道,“父亲在世时常教导,婉淑实在不愿辜负,恳请诸位叔伯,给婉淑一个机会。”
张坤气结。
难道嫡庶便是天命?
丫头片子一个两个仗着父亲是嫡出的子嗣,便都跳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航运既已吞到了自己肚子里,岂能教他们三言两语便夺走?
张坤“哼”了一声:“二姑娘这般情态是意欲何为?掌家过世航运乱成一团,我夙夜不休方才理清,如今二姑娘轻轻几句,便想要将航运夺走吗?”
“张管事这话言重了。”张婉豫道,“你的辛劳,大家有目共睹。”
婉淑气道:“坤叔这是什么话!航运乃是族中的产业,坤叔管是管,婉淑管也是管,何谈夺走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