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奥不敢看姜半月的眼睛。
他只敢看她的餐盘,里面除了米饭,只有炝炒圆白菜。
“余奥。”姜半月轻轻唤了一声余奥的名字,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已经有多少双眼睛在看戏了。
一个余奥和一个郑小蓓,已经够吸睛的了,这又加上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姜半月,大家都撂下筷子,在找最好的角度看戏了。
众目睽睽之下,余奥堂堂一个校霸眼看要对姜半月俯首称臣,一句“我错了”到了嘴边。他才不在乎颜面。在他的世界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姜半月大。
迟了一步。
有两个人都比他快了一步。
一个是郑小蓓,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赏给姜半月一个字:“滚。”
另一个是小林。他杀了个回马枪,接过姜半月的餐盘,拉上姜半月的手离开:“我们走。”
顿时,一阵阵叫好声都是送给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小林。
出于对余奥的忌惮,又戛然而止。
食堂恢复了往常,只剩下混混沌沌的吃饭声和交谈声。
余奥将他的餐盘扣在了郑小蓓的头上。谁也别跟他说男人不能和女生动手。不算她之前在容工大的仗势欺人,只算她对姜半月说了滚,他这个动手算大发慈悲了。
郑小蓓发出尖叫鸡的声音。
余奥离开时的每一步都是悔恨、悔恨。
是他把一件简单的事搞砸了。无论姜半月和小林是什么关系,也无论姜半月走向他,是不是替小林来算账,他都该鞍前马后地帮她擦一擦椅子,请她坐下。
他今天来食堂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吃好、吃饱吗?
就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姜半月收到兰婧发来的微信,是郑小蓓的照片——像一颗圣诞树似的挂着一身黏黏糊糊的大锅菜的照片。
兰婧:「余奥的杰作。」
姜半月和小林在回宿舍的路上了。小林问姜半月怎么会惹上余奥那种人。姜半月心说那种人?哪种人?我五岁的时候还分不出这种人和那种人,只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只知道他是好人,总之,我五岁的时候就惹上他那种人了。
“以后不会了。”姜半月对小林一笔带过。
来到女生宿舍楼楼下,姜半月在自行车车棚的深处看到余奥的身影。谁知道他是会上天,还是会入地,比她和小林还快了一步。姜半月要上楼,小林问她下午的财政学上不上,用不用给她占个座。
兰婧气喘吁吁地追来,凭借一双八卦的眼睛也看到了站在阴暗处的余奥,替小林捏把汗,轰他走:“走走走,回宿舍把门锁好。”
兰婧拽着姜半月上楼,还时不时回个头。
姜半月问兰婧:“你怕什么?”
“怕他抡自行车,”兰婧心中有杆秤,“郑小蓓虽然丢人,好歹哪哪没伤着。”
姜半月笃定:“他不会。”
她知道,余奥对郑小蓓动手,是因为郑小蓓对她出言不逊了。至于小林和兰婧,只要他们对她好,他再看不惯他们,也只是“看看”,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
回到宿舍,姜半月才将手机端端正正地摆到面前,余奥发来了微信:「我道歉。」
姜半月:「哪错了?」
余奥:「不该说你是电灯泡。」
姜半月撂下了手机。
他给出了错误的答案。错误到离谱。离谱到姜半月回都懒得回,像是连个叉都懒得打,直接把他的试卷团一团扔进垃圾桶。
离谱到连余奥也觉得离谱,撤回了,交了白卷。
此后,二人断了联系。
加微信的时候说好是为了方便联系,但人定胜天。想联系的时候,千难万险挡不住,就像他们读小学时,在上下学的途中,一次次无言的交集。不想联系的时候,方便?滑天下之大稽的方便。
直到十二月最后一个周五傍晚。
姜半月一个人在广播社值班,只要把“辞旧迎新”的歌单播一播就好。
夹在圣诞节和跨年之间的周五傍晚,是夹在两个峰顶之间的谷底,校园里有一种蛰伏的味道。姜半月面前摊着高数书,两个拳头一上一下地摞着,再把小小的下巴卡在拳眼里。兰婧总说广播社没劲,但姜半月需要这样的没劲。她喜欢和朋友们欢聚,也喜欢和王娴娴依偎,但在从一个欢乐的氛围到另一个欢乐的氛围之前,她需要一段没有人打扰的时光。
有人敲门时,姜半月有被打扰到,慢吞吞地说了声请进。
是余奥。
他进门后,多一步没往里迈,背靠在门上。
姜半月看了他一眼,接着看书——看没看进去另当别论。
一首盘尼西林后,是一首周杰伦。
余奥的开场白只能是这三个字:“我错了。”
姜半月合上高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