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上罩着纱笼,香炉中幽香缕缕。
林知晏躺在榻上,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感慨世事已千转,她没去南地、外祖父安康、萧燊在成为瑄王臂膀前受伤被她救下;甚至连这些人的性格也与记忆中不大相同,萧燊变得‘娇气柔弱’,外祖父更是宽和纵容。
先前外祖父让萧燊离开,她脱口而出要留下,还以为要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能让外祖父改变心意,却没想到外祖父在医师带萧燊上药时特地来与她讲:你想做什么大胆做吧,垦荒是个好想法,既然缺人手,我给你家丁二十,至于要不要留下那小郎君,你自己决定。
她说不出此时感受,明明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似乎又超出想象太多,以至于心中泛起对未知的隐隐不安……
如此浑想着,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夜无梦,鸡叫天明。
林知晏睡眼惺忪,身上裹着被子,看萱草忙碌地走进走出,又拿着衣服在她身上左比右比依旧不满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今日只是参加制酒母的祭礼,沈氏有那么多宗亲长辈在,我一个小辈穿什么没人在意的,找件白的就行。”
萱草一副操碎心的表情,“姑娘往年不去参加祭礼,所以不知会来什么人。但是这次我可仔细打听了,祭礼上可不止沈家的宗亲,更有甘北城各家名士代表。各家家主平日忙得很,不会亲来这种族内祭祀,但定会派小辈前来送上礼品以示尊重与心意,先一同观礼,礼后还会备点心与新酒供来客小酌品尝......”
“所以呢,那更没空注意到我了,他们喝他们的,我......不饮酒。”饮酒误事,她已安排好今日行程,参加完祭礼再去衙门签土地契约,时间刚好。
萱草又换上一副‘你快长点心吧’的表情,“姑娘,蔺氏举家从凉州回来了,您说......“
“你说蔺延之回来了!”林知晏倦怠全无,从榻上跳了下来。沈、蔺两家仅一墙之隔,她与蔺延之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上房揭瓦掏鸟蛋、下河捉鱼逗蛐蛐,只要二人凑到一起总能找到乐趣,蔺延之为此没少挨训,可下一次若有好玩的依然会带上她,只有蔺延之能陪她看看方寸围墙之外的样子。但是蔺将军在阕都城破前两年被调到凉州驻守,举家而迁……后来她也去了元洲……竟再未见过。
萱草会心地笑道:“昨天傍晚车马就已进了蔺府。姑娘今日就能见到蔺家小郎了。”果然只有蔺家小郎君能让姑娘这么开心。
“那快给我更衣,去祭典不能晚。”林知晏走到已堆叠成小山的华服中,挑出一件浅云色广袖暗蝙纹襦裙,“就这件吧。”
萱草手脚麻利地将襦裙给林知晏换好,梳上双环髻,绕着眼前的人看了一圈,觉得有些素净,又在首饰盒中挑出一对珊瑚宝珠流苏步摇簪于发髻之后,红珠坠坠在行走回眸间好似落梅盈动,加之少女肤如凝脂,明眸若皓月,人只要站在那里便自成美景。
最后又将白裘给焦急的人儿披上系好,这才满意地道:“好了。”
林知晏的心早已飞去酒庄,无暇顾及其它,只盼快点再快点。
待她到酒庄,祭台刚刚布好,祭台正前方是以外祖父为首的沈氏宗族,随后是各氏族代表,两侧则分立酒庄管事、仆役。
林知晏向外祖父和沈氏宗亲行过礼后,便顺着队伍向后走去。她早看到人群中出挑的少年,较之两年前的潇洒清朗,如今的他黑了些、高了些,更多了份沉稳飒爽之气。
蔺延之见她走来,亦是难掩眼中溢出的喜悦。凉州苍凉,只有无际黄沙与马槊铁蹄伴着一座座孤城,能抚慰无数孤凉寂寥的是甘北城的青葱记忆。此刻再见少女,更加确信她便是茫茫夜空中能照亮他心的那颗星星。
林知晏在他身边站定,二人十分默契,相视一笑并无多言,齐齐看向祭台。
外祖父蹬上祭台,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目默念,而后长袖擎起于天,缓缓落下同时跪拜,如此三次,接过供香插于乘着今年新制酒母的碗中,至此礼毕。
这所有的祭礼之中只有酒祭最为简洁,大概与历朝历代都不推崇有关,大靖虽不行禁酒令,却也不鼓励。她们这些经营与酒相关的自然也得依照习俗法度,只是以酒为生,自然敬之畏之其神主,行简礼也不为过。
左右宾客已慢慢走动互相寒暄起来,林知晏转向身边的蔺延之,见他满目笑意地看着自己,便向前一步,忍俊在他眼前挥手道:“两年未见,我们风流倜傥的景平哥哥怎么变成只会眯眼傻乐的蔺校尉?你又高了。”说罢,林知晏又用手放在自己的头顶量向他,才至少年下巴,她记得以前可以平视少年双目的,如今竟要仰头才能看见,看来他在凉州生活的不错。
蔺延之抬起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两年未见,我们调皮捣蛋的阿晏还是一如从前。你也长高了。”
“景平哥哥,这次回来……”
“便不走了。”
林知晏本想问他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