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娘在十岁前是个活泼的女孩,她生得可爱,眼睛圆而秀气,脸颊上永远有健康孩子的肥满可爱。
记得她在村子里玩追狗撵鸡的,和男孩子一样淘气可爱。
衣服若是破了不要紧,阿娘不会怪她什么,只是告诉她,快洗洗手吃饭了……阿娘就点着灯,坐在床边缝补破烂的衣衫。
阿娘可宠爱可喜欢背着她到山上去看花。
林巧娘还记得自己窝在阿娘的背上,春光洒落……不过,阿娘的背什么时候那么瘦了?
硌得人好生疼。
是了,阿娘一直都那么瘦。
她临时前那副瘦得只剩骨头的模样,林巧娘一直都记得的。
阿娘掉进了河中。
谁也不知道阿娘当初为什么要到河边去,只知道她被人发现时,已经快不行了。
她记得阿娘抓着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口中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哀嚎。
“娘……”
林巧娘又梦到了阿娘。
才梦到阿娘背着自己进山看花,唇齿呢喃,而后便从梦境里醒来,睁开眼睛。
她以为会看到冰天雪地,又或者是别人所说的死了之后会看到的鬼气森森的地府,但什么也没有,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根木梁。
欸?
林巧娘怔愣,盯着那根木梁看了许久,挣扎着想坐起来,手却碰到了一个东西。
掀开被子一看,居然是个还温着的旧汤婆子。
阿娘也会在冬天的时候给她被子里塞汤婆子,说是冬夜里睡起来不那么冷。
她看着汤婆子,挣扎了好一会从床上坐起来,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摆设。
屋子好破。
看起来就像是山间猎人临时修葺建起来的木屋,到处塞着干草和苔藓,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破旧的椅子。
床前摆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火将熄未熄,它是屋子最主要的热源。
床就是几块板子拼起来的简陋木床,铺着干草和棉絮。被子是针脚粗糙缝起来的两块布,里面的填充物摸起来也是干草。
这里不是她家。
她是被救了么?
林巧娘木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怪人。
倒在雪地里,若是没有及时得到救援,那人铁定是要死的。
难不成……是怪人把她救回来的?
林巧娘突然紧张起来了。
邻村的小闺女就是被一个男人强占了去,不出两年孩子都生了几个了,抱着孩子整日在田里掘草根,大人小孩都饿得面黄肌瘦。
她们同岁,以前还是朋友来着。
林巧娘越想越难受,打定主意要跑。
她不要这样。
就在她打算逃走时,外面出现了脚步声,正要下床的林巧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下意识地要卧倒装睡,举着被子要往自己身上盖时,门打开了——寒风夹杂着大雪飞舞,呼啦啦地灌进来。
陡然的冷意让林巧娘一哆嗦就钻到被子里,蒙着脑袋,只露出一条缝来向外看。
在被子预留的缝中,她看到有个人自外头走了进来。
风雪在身后关上,林巧娘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是那个怪人没错。
他长发乱糟糟的缠在一起,身上穿着一件华贵的袍子,红色的袍子绣着烂俗的图案,像是纠缠的并蒂莲。
这样华贵的袍子下是脏兮兮破旧的布袍,看起来极为滑稽不协调,右手拿着一包草药,左手吊着一块带着鸡毛的肉。
可以看清楚,那人的手上有冻裂的青紫痕迹。
屋子很小,这人一进来,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瞧着,温度融化了他身上的雪,沾湿了他的长发。
沉默一会后,他才晃晃脑袋,勉强动作。
林巧娘有些害怕地往墙角缩了缩。
然而怪人也没有和她对峙什么,也没有开口说话,他转身把手中的草药拆开,倒入一个破陶罐,刀身缺口的弯刀把那块沾着鸡毛的肉剁碎,一股脑地也丢了进去,而后架在火上烧。
这是在做什么?
在煮药?还是做汤?
有这样做汤的方式么?
林巧娘盯着他瘦削的脊背,暗自思忖——这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婚服吧?
这样样式的衣服应该是婚服吧……难道他正要和什么人成亲么?
可是看屋子里的摆设,也不像。
林巧娘乱糟糟想了一堆,突然想到有些讨不到媳妇的乞丐会捡一些女子来当媳妇,不仅是无业游民会强占小姑娘,老乞丐也会!
他不会是把她捡回来然后讨她当媳妇吧?
那件婚服难不成是穿给她看的?
林巧娘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