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句大胆的话说出口惹得平雾落荒而逃后,林巧娘获得了小破屋子的主权。
沉默的少年坚持睡羊圈。
既然如此,林巧娘也不同他客气。
她裁了抹布,用干草和芦苇制造扫帚开始打理这间屋子。
其实屋内因为没有太多家具显得还算是整洁,就是太破旧了些。
收拾了屋子后,又不得不修理屋子里的苔藓和干草,把漏风的地方补上。
补上后,火盆供给的热量更加暖了。
她修完屋子,又整理羊圈。
里头拴着的小羊是平雾在一条河边捡来的小可怜。
附近的农户正在批量处理发病的母羊时,有一只病羊跑了,跑到了河边。
这小羊从母羊肚子里掉出来,命大没死并被平雾发现了。
平雾很喜欢它,并取名“小河”。
林巧娘打扫了看起来是临时搭建的小羊圈,用干草和树枝把可能漏风的地方加固。
小河抱起来非常暖和,惹得人忍不住将菜叶子都喂给它。
菜叶子是平雾带回来的菘菜。
菘菜很便宜,大概两个铜板就能买一斤,大颗菘菜也要不了十铜子,能吃很久。
林巧娘知道他每天都在早上出去,晚上归家,回来时把食材交给林巧娘。
偶尔有时他不回来,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平雾不在时,林巧娘在屋子里能听到近处有动物行走的声音,风中夹着狼的低吼,这个时候,林巧娘都要抱一抱带进屋里的小河,一人一羊瑟瑟发抖。
平雾给她带回来的肉全是自己打来的。
他的箭法很好,几百步穿杨,林巧娘见过他在两百米开外拉弓射中一只白兔,也射中过一只松鸡,非常厉害。
松鸡也是平雾给她收拾的。
他用绳子把他的宽衣袖束起来,在院外立着的木墩上处理,用斧子剁块。
长发乱糟糟的一个弯着腰怪兮兮的少年僵硬地在剁肉,手上沾满了松鸡的血让他的形象看起来越发的凶戾,他却不在乎,把肉用碗装了给她,又径直回了他的羊圈。
平雾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小河,像是豢养的小动物,他自己却不吃。
喂过之后,便自顾自地把自己关起来,所以林巧娘在屋子里住了好些日子,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就像没话可说的房东。
这个少年有意回避生人,低着头不愿意多说话,身上总是莫名其妙躲出来很多的伤,有时候是水粉和胭脂,也有墨水。
那些颜色抹在他的皮肤上,让人联想到冬雪里冻僵的月季,还有锋利的剑兰。
他的长发乱糟糟的缠绕,从不梳起,盖住面颊不让人看到五官,林巧娘看他从来都是这副打扮,心中疑惑,可也不敢问。
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赶出去了怎么办?
今日无事,把火盆热起来后,林巧娘又坐在床上,一边想春天去到姨娘家里的事宜,一边缝补破旧的衣服。
现下已然是寒冬时节,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年关,年关过去,春天就来了。
昭华洲的雪化得也早,她可以早点启程。
只是姨父家中也有四个孩子,姨父向来看不上她爹,如今阿娘死了,她一个孤女也不好留在别人家里。
她可以去镇上的绣房里去帮人补衣服,浣纱洗衣什么的话她也能干的。
就是不知道绣房会不会雇佣她,毕竟她对于一般的及笄女孩来说还算是瘦弱了,管事咬定她没有十五岁不给做工可怎么办?
林巧娘每日都在想这些细碎的事儿,一边想一边缝好了自己的破衫破棉袄,又拆了被子上的针脚缝,给自己做了一个小枕头。
她也给平雾缝了一个芦花小枕头和他破掉的毛毡毯子。
芦花是在屋子后的不远的池塘里摘来的。
池塘连接着山上几股溪水,现下都冻上了,林巧娘谗冰下的鱼。
她可太久没有吃过鲜鱼了,馋猫似的她一连几天围着池塘转,最后采了许多芦花来缝枕头。
再等些时日,她必定要抓鱼来吃!
林巧娘抱着她的小芦花枕头非常期待。
在傍晚时分,平雾回来了。
虽说傍晚,但天已经黑下去,雪地泛白能看清楚不远处的情景。
他手里照例是拎着两捆菘菜和一只松鸡,菘菜喂小河,松鸡给林巧娘。
把松鸡放在门前一处突出的小勾上时,恰好正遇林巧娘从屋中开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你的伤……”林巧娘看见他手上又多出来伤口,脱口问道。
平雾却摇摇头,偏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眼神。
林巧娘实在不明白,他这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呢?
为什么身上总是带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