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凉薄,难掩寒意。
裴清舟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地。身上的伤随着他的苏醒随之传来痛感,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分明倒在和那群黑衣人打斗的山路上,怎么可能会躺在杏花小院的床上?
意识到这一切皆是他死后的空想后,裴清舟默默闭上了双眼,一滴泪从眼角划过脸颊,钻进了暖雾色枕头里。
“快、快来人啊,公子好像醒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三七?!
裴清舟再度睁开眼,发现三七竟领着沈黛和裴清云走了进来。
“姐、姐姐……”他盯着沈黛出神片刻,才极不确定地唤出那两个字。
他浑身是伤,看着正朝他缓缓走来的人儿,挣扎着想从床榻上爬起来,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即便他如何挣扎,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裴清云见他险些从床上摔下来,连忙跑上前去扶起他:“二哥,你别激动,你没死,是嫂嫂用她的公主令牌去邻近的府衙调兵前去救你的。”
“你都不知道,那府衙的侍卫一开始还以为我们是江湖骗子,还想轰我们走,后来嫂嫂直接拿出了她的公主令牌,吓得那些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求饶……
“再后来我们就和三七一起把你抬到了马车上,府衙的侍卫一路将我们护送到了这里。”裴清云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讲了许久才讲清楚事情的原委。
说着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要紧的大事,连忙垂下头观察裴清舟的伤势,忙不迭问道:“二哥,你现下感觉如何?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么?”
但男人并没有回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个地方。裴清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二哥竟然一直在盯着嫂嫂。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立在后面的三七忽然走上前来打圆场:“公主,三姑娘,公子既然已经醒了,你们就快些回去歇着吧,这更深露重的,你们也累了一整日了,这里交给小的就行。”
听到这话,静默许久的沈黛强压着心中的情绪,朝裴清云使了个眼色,便准备转身离去。
谁知靠在床榻上的男人却忽地叫住了她:“姐姐。”
“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裴清云看了看沈黛,又看了看一旁的三七,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和三七才急忙退了出去,替他们合上房门。
走出房门二十几步远,裴清云才忍不住问:“三七,二哥和嫂嫂从前认识么?”
“三姑娘何出此言?”三七极力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方才我听见二哥唤嫂嫂‘姐姐’,他之前不是一直都叫她‘嫂嫂’么?”
三七笑得有些牵强,急忙糊弄道:“三姑娘想多了,公子自幼在红芙镇长大,这里叫嫂嫂和叫姐姐是一个意思。”
“是么?难道真是我想多了?”裴清云挠挠头,还想回头再看看,却被三七拽着走了。
屋内,出奇的静。
裴清舟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上半身被血水浸湿的棉布透出来,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他生得极白,加上此次重伤,失血过多,脸色便愈发苍白了。
只见他忽地掩唇咳了一声,那模样瞧着竟比娇弱的女子还要可怜上几分。
尴尬间,沈黛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他抬手指了指晾在对面架子上的衣裳,道:“嫂嫂可以帮我将那件衣裳拿过来么?”
闻言,她怔了怔,随后抬脚朝那边走去,将那件沾了血迹的衣裳递到他面前:“今日事发突然,外面的铺子已经关门了,所以没来得及去买新的。等明日天亮了,我再让飞絮去城里给你置办几身干净的行装。”
可裴清舟脸上却突然绽出一抹笑,沈黛被他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吓到了,慌忙放下衣裳便作势要走,“你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等等!”身后的男人急忙叫住她,“焱奴为了保护嫂嫂险些丧命,嫂嫂难道连帮我换药也不愿意么?”
他极懂得揣摩人心,也料准了如今的沈黛不似从前那般无拘无束、自由洒脱,正是因为她有弱点,裴清舟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骗入自己准备已久的圈套之中。
自然,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她听到这话,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望着他的脸思索片刻,随后缓缓拿起桌案上的药膏,朝他走去。
“你忍忍,可能会有些疼。”她一边提醒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身上的血红色的棉布。
说完,她便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件事上,鲜红的布条被她一点一点揭开,从伤口里渗出来的血也在一点一点往外流。
见状,沈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伙贼人下手可真狠,等回了平京,我定会告诉皇兄,让他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