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远心里疑惑更大,这位奶奶年龄在六十上下,平日操劳,身子骨并不好,腰已半驼,是要找什么东西,非要半夜上山。老人一个脚滑,等早上再被人发现,因此丧命也不奇怪。再说,白天半山腰还算安全,到了晚上,豺狼野猪可是没那么守规矩。
温思远隐隐能听到狼嚎,幸好,声音较远,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只见王奶抬头观察一番,停下脚步,然后从腰上的小筐里掏出镐头。
这类农具,家里不会有,除非是白天干活时从队里借的,却没还。
王秀菊确认地点,开始拿着镐头往下刨。
挥动几下,腰就受不了了。
便出声道:“出来吧,帮个忙。”
温思远不知自己何时暴露了,但既然被发现,他也没有逃跑地打算。
从十米外的树后现身,朗声问道:“王奶,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王秀菊没好气地说:“老了,睡觉轻,你和青青丫头在外面闲逛时,我就听见外面有人了。”说完,把镐头塞温思远手里,像地主管家吩咐小厮似的,语气十分颐指气使,“这边刨深点,怎么还没看见,那望这边错点再接着刨。”
温思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拧亮,然后塞王奶手里,“您照着,我干活。”
王奶第一回用这东西,还挺新鲜,用手电筒照照四周,又照照自己脸。
温思远觉得眼睛被晃得难受,出声提醒,“王奶,咱先干活行不,再玩就天亮了。”
话落,光束终于老实了。
王秀菊不禁问道:“你不好奇我来挖什么?”
“可能是我能见的东西,要不就不会引我上山了。”
“读过书的就是聪明。”
这样的夸奖,温思远并不想要,好像读过书就该万能,万一哪天他有啥事不如没读过书的,是不是得损上一句,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继续听着王奶的吩咐,往下刨。
隐约看到深黄色,王奶举着手电筒一照,“是油布。”
温思远把镐头转了个圈,用木把这边把土层扒拉开,十几分钟后,油布包着的樟木箱露了出来,不大,方方正正,边长三十厘米左右。
温思远把四周的土又刨了刨,把整个箱子拿出来。
箱子上带着锁,温思远伸手。
王秀菊摇头。
“您没钥匙,这东西是谁家的?”
王秀菊说得理所应当,“当然是钱家的,仇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所以你随便砸,砸坏了算我的。”
“王奶,现在您先说说,您怎么知道这东西在这的。”
温思远可不想砸坏了再后悔。
王秀菊本就想告诉温思远,早说晚说一个样。
一屁股坐在树下,把手电筒递给温思远,示意他关了别费电,都是钱,然后眼神看向远方,语气空洞似在背诵,“地方是,钱建国的娘郑生霞告诉我的,马上就三十年了,我终于知道当年为什么钱家容不下小梅。”
温思远把镐头扔到一边,在距离王奶两三米的地方,把手电筒一关,盘腿而坐,静等后续。
“知道小梅吗?”
“您妹妹。”
“那也是个没脑子的。偷听到钱家想把她的孩子,和钱和平妹妹的孩子换了,把她的孩子送走。竟为此和钱家那群狼崽子理论。钱家怎么可能放过她。”
温思远觉得重点是,为什么钱家要把嫂子的孩子和小姑的孩子交换?
“钱家真是胆大,竟在44年冬收留了一个重伤的鬼子,还让死了丈夫被赶回娘家的钱凤怀了鬼子的种。鬼子许了他们好处,让钱家照顾好他妻儿,妻儿个屁,鬼子能有啥良心,白睡了个女的,春天走的,到夏天了啥信都没有。但寡妇突然生养个小娃娃,当时得被浸猪笼。钱家就想着把我们小梅的孩子扔了,让小梅养大鬼子的,等鬼子回来了,一看孩子像他,钱家想着鬼子有钱能让他们发家呢!”
见王奶情绪逐渐从平静到崩溃,温思远赶紧转移王奶的注意力,指了指洞里的箱子,“所以这里面装的是?”
“鬼子走时给钱家的孔子头票和一把枪。”
果然王奶的情绪瞬间收了收,像烧开的沸水离开了煤炉。
温思远听到有qiang,心里十分惊讶,面上却不显,语气依旧平静,“所以钱建国现在名义上的亲娘,根本没怀孕,直接接受了钱凤的孩子?”
王秀菊摇摇头,“她嫁进钱家时,肚子里就有了,她是逃荒到隔壁大队的,饥一顿饱一顿,被钱家找到提亲时,以为之后能带着孩子过好日子,没想到,第三天,她早上喝了口粥,只觉得泛哭,下午就哑了。你知道钱家是怎么向外说的吗?”
温思远猜测着说:“吃鱼把嗓子扎坏了?”
王奶疲软的眼皮努力上抬,没想到温思远一猜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