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月咬着筷子,目光直到新娘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收回。
她若有所思,正想问言散,却又想起二人在吵架,主动开口就等于认输,所以只能硬生生地压下好奇心,继续吃饭。
直到晚餐结束,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言散,我总觉得那顶花轿好奇怪。”
言散挑眉:“我们不是在吵架吗?”
云书月无所谓地扬了扬下巴:“先存档,等我问完再继续。”
言散不明所以道:“存档?”
云书月解释:“就是先记着,等有空了再吵。快告诉我,那顶花轿是不是怪怪的?”
言散无奈挑眉:“行吧,那顶花轿是冥婚的花轿,所以奇怪才是正常的。”
云书月吃惊:“冥婚???”
她转念一想:“也是,谁好人家重阳出嫁,结婚还带白色。”说完,起身拍了拍皱成一团的衣裙,转身上楼。
之前玉佩的钱云书月给了言散,美其名曰“狡兔三窝”,所以言散找到掌柜付了今晚的饭钱,也跟着一起上楼。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房间,就被突然停在路中央的云书月挡住了去路。
云书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瞪大双眼,猛然转身,压低声音道:“既然是冥婚,那新娘?”
言散失笑:“是活人。”
这三个字简直救了惊魂未定的云书月一命,她长舒一口气。
但过了几分钟,她想明白了其中问题,不由得让她胆战心惊。
她一把将准备进房间的言散拉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细听外边没有声音,才问:“用活人配冥婚是合理的吗?”
言散却重重叹气:“不仅不合理,还不合法,就连皇家都已经废除活人殉葬的规矩,但是架不住有人觉得自家儿子在下边孤苦伶仃,于是便买个穷人家的女儿配冥婚。”
云书月却问:“既是如此,那为何不编撰律法禁止呢?”
言散隔空望向了窗外:“不然你以为那新娘为什么是被背着出轿的?活人的法皇帝老爷可以订,死人的,皇帝老爷可就管不了了。”
云书月在房间背手踱步,越想越心惊。
有钱有势的人为了配冥婚,抛弃仁义道德,活人可以弄晕,甚至弄死,就为了那不知存不存在的阴间下辈子。
穷人为了那碎银几两,出卖自家养大的女儿,让她殉身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甚至是已经死了的男人。
她捏紧拳头,正巧听见旁边房间有响动。她走到窗边一看,此时已经接近月上中天,后院放着的轿子被轿夫往前门抬走。
她转过身与言散对视,微微一笑:“我有一计……”
言散没等云书月说出,径直道:“劫新娘?”
云书月大笑:“知我者莫若言散也,正是!”
——
二人悄然从房间潜出,只见媒婆早已背着新娘下楼,新娘依旧是一动不动,应该是被下了某种迷药昏了过去。
客栈外除了四个轿夫,还有两个手拿唢呐的乐师在与掌柜闲聊,见媒婆双股微颤,才搭把手将新娘扶进轿内。
掌柜送走几人,准备转身回客栈,幸好言散机敏,将云书月拉到了自己身侧的暗处,否则二人的跟踪行径差点要被发现。
二人跟在花轿的不近不远处,乐师见客栈已远,便拿起唢呐吹奏《哭别曲》。
原本走在花轿侧面的媒婆行至花轿前,开始挥洒着纸钱。
北风啸啸,吹动落叶沙沙,树影扭曲,映在黄土泥泞,纸钱漫天飘,唢呐吹断魂。让原本就胆小的云书月,此时更是两股战战。
她紧拉着言散的衣袖,不停心虚地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念着:“玉皇大帝、皇母娘娘、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斗战胜佛、净坛使者皆来保佑……”
言散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安慰道:“你害怕的鬼说不定就是别人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云书月拍了拍胸口顺气:“有道理,你说得有道理。”
言散扯回自己的衣袖:“既然我说的有道理,那你能不能别抖?”
云书月犟嘴:“我脑子不怕了,但是腿有自己的想法,它们觉得有点冷想运动一下!”
二人斗嘴间,花轿已经被抬到了一处坟茔。
墓碑前燃着一对比小臂还粗的花烛,四周挂满了红绸做成的花球,立起的竹竿上却还挂着白幡。
石碑上刻有去世之人的出生死亡时间,坟里埋着的人姓崔,去世时不过二十岁出头,想来应该就是媒婆口中崔员外的儿子。
墓碑后是青砖堆砌而成的坟包,边缘处冒着几根发黄的狗尾巴草。
青砖坟包的隔壁,挖了一个大坑,旁边还放了一副打开了的柳木棺材。棺材的主人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媒婆停在墓碑前,将手中最后一把纸钱全都撒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