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禾早些时候便吩咐下人先来夕照阁一楼烧些炭火,现在商鹤吟一进屋便袭来阵阵暖意,不得不说,熙禾在这些事上向来考虑周到。
“熙禾,你去把我的翡玉佛捻拿来。”商鹤吟坐到铺了两层白狐绒毯的软榻上,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
这翡玉佛捻是师父生前送她的物件,前些日子商鹤吟染了病,怕让这佛捻染上晦气便置在了一楼的藏品间内。
想到这佛捻上一世在她手中崩裂,商鹤吟的心就有些不安,直到熙禾把佛捻送到她手上,她的眉头依旧凝重地皱起。
“姑娘可是饿了?熙禾这就让厨子做些羹汤给您送来。”熙禾还未迈步,只见商鹤吟玉指青葱,缓缓捻动佛珠。
熙禾自是清楚,姑娘每逢要让哪家的官员倒霉,或是下一盘大棋时,便习惯慢慢转动佛珠,她不敢再出声扰姑娘清静,便自请退下了。
商鹤吟习惯性翘起二郎腿,师父在世时,总看不惯她一个小姑娘坐无坐相,每当她翘着脚,便要用竹杖去敲她的头,时间长了,商鹤吟便改了这毛病。
只是师父死后,这毛病自然而然地又冒了出来,连商鹤吟都未曾察觉。
虽然商鹤吟今日在孟府大闹一番,但她颇费周章最后也只是让秦氏在护国寺跪上两个时辰,按孟珩秉性,应只觉得商鹤吟女人心性,对秦氏的为难还怀恨在心。
但和孟珩联手的三皇子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印象中,上一世这位三皇子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兄弟害了个遍,最后连陛下都惨死其手。
商鹤吟冻死时在丞相府时,那位三皇子也同她一样年满二十六,但三皇子却已登上皇位,只等年关一过,便举行登基大典。
从一个不受圣宠的皇子走到黄袍加身,这位三皇子只用了十年,足以见其手段有多狠厉。
要扳倒他,就只能比他的手段更狠。而且对付这种人必须一击致命,否则等他爬起来,他便不会再给别人看穿破绽的机会。
不过,这三皇子也是个好色之徒,与那醉烟楼的头牌你来我往,交往密切。商鹤吟暗地让熙禾派去探查孟瑶那批簪子去处的人说,有两支白兰步摇送到了三皇子手上。
商鹤吟还纳闷,这三皇子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癖好,再一问,这步摇原是被他随手送给了醉烟楼的那位头牌。
只要商鹤吟动动手脚,改一下棋局,那位头牌便可成为扳倒这位三皇子的关键一环。
毕竟,女人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女人。
天色愈暗,商鹤吟将佛珠挂到手腕上,点了几盏琉璃灯,正准备吩咐熙禾让厨子准备点吃食,却见熙禾急急忙忙跑进夕照阁。
“姑娘,国师府外跪着个小丫鬟还带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公子,哭着求您救人,怎么赶都赶不走,您快去看看吧!”
“小丫鬟?哪家府邸的小丫鬟?”商鹤吟蹙眉。
“孟府的,孟四公子此刻正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小姑娘身旁呢。”熙禾答话。
孟守檐?商鹤吟不自觉地眯起双眼,满不在乎地吩咐道:“那便把这个小丫鬟还有孟四公子一同请进国师府吧。”
“可是姑娘——”熙禾抿了下唇,随后又咽下满腹疑问。
姑娘做什么,自然有姑娘的道理,身为奴婢,熙禾不该多嘴,她虽担心姑娘,但这么多年姑娘也就在初入朝堂是栽过一次。
这些日子,是自己愈发放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姑娘面前逾矩。熙禾缓缓退下,按商鹤吟的吩咐将小丫鬟和被鞭笞得遍体鳞伤的孟守檐安排在西边的夕画阁。
孟守檐伤得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鞭痕皆深入皮肉,饶是熙禾这么个见惯血腥的人,都有些不忍。
小丫鬟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哭哭啼啼地看着大夫为孟守檐诊治,商鹤吟依稀从她含糊不清地口中听出前因后果。
说来,孟守檐被打得这么惨还有熙禾的一份功劳,前日早晨,熙禾为逃脱孟府追来的家丁,强抢了一辆马车,孟守檐那日正巧从寺庙斋戒回来,还没下车便被熙禾一脚踹回去。
原本孟府对这个四公子就不甚在意,结果一得知那日商鹤吟是坐孟守檐的马车走的,几乎是对孟守檐下了死手。
他们动不得商鹤吟,动一个没什么权利的私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那小丫鬟还说,打得最狠的,还是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三老爷孟诲。
孟守檐的生父。
真是好生可怜的一条看门狗。商鹤吟眸中含笑。
就是不知道把这条被打得毫无脾气的狗放回去,能不能狠狠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