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驾驶座前,深棕皮肤的司机又狂按了几下喇叭,嘴里嘟嘟囔囔,语速飞快,像含了个核儿搅在舌头里。
樊施施虽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在骂人。车子又堵住了。
“滴滴滴!”
“滴滴!”
“滴滴滴滴!”
街上的车子又了吵起来,喇叭声毫无规律地响着,搅扰着这个夜晚,却刺不破笼罩在城市上方的雾霾。
这里是孟加拉的首都——达卡,一座从来都不会拥有宁静夜晚的城。
在这里,红绿灯似乎随时失效,人力车、出租车、摩托车、私家车,常常在路口狭路相逢。
樊施施脸贴着车窗,看一辆又一辆人力车在拥堵中杀出一条路,从车窗前悠悠而过。蹬着三轮的车夫精瘦干黑,面部折叠度很低,典型的南亚人五官。车后坐着包头巾的□□妇女,丰腴富态,安详和乐。
早知道也叫个人力车了,她想着。
这是樊施施来到孟加拉的第八天,今晚,她要去体验这里的酒吧。
若不是去赴Pierre的约,她是怎么也不敢独身一人踏进异国他乡的酒吧。
Pierre是一名英俊帅气的法国小哥,前几日,他们才在罗兴亚难民营结识。
罗兴亚难民位于孟加拉南部边境,颇受全球关注,樊施施一直想要去采访。通过驻地孟加拉的报社前同事牵线,她找到了在联合国粮食属工作的Pierre——他负责给罗兴亚难民分派粮食,实行国际主义援助。
在Pierre的带领下,樊施施成功进入难民营,顺利完成此次探访。
樊施施邀请他,若是以后来中国玩儿,一定亲自招待。Pierre湖蓝色的眼睛都亮了,高兴地点头答应。可樊施施怎么也没想到,和他的再见会这么快。
Pierre来了达卡公差,他知道樊施施这几日也在这里,便邀请她来酒吧喝酒。
陌生男女,异国之乡,在酒吧约酒意味着什么,樊施施心里很清楚,只要她想,这就可以是一场美丽的艳遇。
说它“美丽”,说它是“艳遇”,一点也不错。Pierre有着漂亮的色相,为人风度翩翩,再加上又是来参与国际主义援助的,也能说得上是志同道合之人,某种程度上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完美的露水情缘对象。
合适的对象,合适的地点,似乎也应该是个合适的时间-——今天恰巧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生日,她正需要男人和酒,来麻痹那每年被定时唤醒的痛苦。
光线闪烁的酒吧,樊施施一眼就寻到了他,他白种人的面孔在这个南亚小国的酒吧里格外显眼。
同样的,樊施施的东亚面孔也分外突出。自她从门口走来,Pierre就一直注视着她,他的目光热切直白,没有一秒舍得从她身上移开过。
樊施施是个漂亮的东方女孩儿,即使在法国人眼里看也是如此。她个子很高挑,骨架是欧美人比拟不了的纤细,却并不给人瘦弱之感,从手臂到腰腿,都充满着年轻女孩儿动感的力量。由于常年的户外活动,她皮肤不算太白皙,却依旧细腻。马尾高高束起,紧身白T配军绿工装裤,裤脚塞进马丁靴里,干脆利落。
她也看到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波动,长腿一跨,三两步就走过来。
“嗨,Sherry,你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他用法式英语打着招呼。法国男人恭维起女人来,总是这么自然,配上他那不无夸张的眼神,叫人很是受用。
她嘴角一扯,耸耸肩,用英语回道:“谢谢你,你倒是比昨日更英俊了。”她借力打力,又将恭维抛回给他。
Pierre哈哈笑起来,湖蓝色的眼眸闪着碎光,眼角牵起几丝细纹,不折损他的英俊,倒更显迷人风味了。
Pierre问她喝什么酒,她谢绝了调酒师的特调,直接开了瓶龙舌兰。孟加拉是个充斥着香料味的国家,他们对香料的热爱程度叫樊施施不得不害怕调酒师的所谓特调,是不是也要往里面搀什么奇怪的香料?她不是很爱香料,南亚的香料味对她而言太冲了。
樊施施倒上半杯酒,碰一下他的酒杯:“上次在罗兴亚难民营真的很感谢你,今天这顿算我请。”
Pierre嘴里no no no地,连连摇头:“你已经送了我一个小玩偶了,怎么能再让女士掏钱?”说着,指了指身后凳子上的背包,上面挂个戏剧打扮的小玩偶。
这是樊施施送给他的,川剧变脸小玩偶,义乌小商城出品。每次出国樊施施都会往包里带上一些,在国外若是遇见合眼缘的,她便送给对方一个,也能叫人家开心上一阵子。
“你看,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他伸手,上下摇动小玩偶,那小人儿竟又换了副黑色的面具,再一晃,又换了副绿色的面具。中国的川剧变脸,设计得挺有意思,也蛮能哄住外国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