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呼出去。
她手软脚软的走到坑边，往下一指：“再往下最少一丈，或者五丈，有人骨的味道。”
旁边，崔瓴轻柔果断的吐出两个字：“继续。”
干活的人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挖。
这时夜已很深，初夏的夜晚，清风徐来，却吹得人遍身发冷。
终于，锄头梆的一下敲到了某样东西。
“大人，是人的手指骨！”
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崔瓴挑高眉头，不置可否。
从坑里取出来的人骨由少变多，很快就开始在坑边的空地上铺展开来。
一件两件，三件十件……白森森的人骨连成了片堆叠在一起，细细分辨，竟然多达十几具。
坑里的东西一直挖到后半夜才挖完，这时候整个坑已经深达十丈，坑里面的人累如狗，差点爬不上来。
仵作来报：“大人从这些骨头的形状质地来看，应该属于风华正茂的待嫁少女。”
也就是说被埋在这坑里变成累累人骨的，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女孩子。
“骨头年代久远，至少埋了也得有十来年。”仵作说完，低头退下。
而旁边的周卿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刷的一下看向崔瓴：“大人，我们——”
崔瓴一抬手打断她的话：“我们锦衣卫不管这种事。”
周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一向人美心善的崔大人居然也会有这种铁石心肠。
“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她声音颤抖的说。
崔瓴却已经转过了身去：“移交京兆府衙门。”
“大人！”周卿提高了音量，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语调，“大人莫不是发现此事牵涉到了佛门，故意置身事外？”
刷一下，崔瓴旋风一般转回身目光炯亮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周卿努力平静自己的音调：“我说刚才我仔细闻了一下，这些骨头上全都沾染了一种佛香。”
佛香……佛门？
崔瓴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难怪她刚才用力吸气。
“你说骨头上染了佛香？”他向她步步逼近,“你可确定？”
周卿重重点头：“熏蚊虫的艾香辛辣浓烈，达官贵人的熏香清雅幽淡，唯有佛香厚重沉稳，特点最为突出。我养父母笃信佛教，我曾随他们去寺庙上香，闻过这些味道。因此可以确信。”
在她身前一步远之处暂定，崔瓴忽而伸过自己的袖子：“那你闻闻我这是什么香？”
微微吸了口气，周卿很快后退三步，不动声色的保持距离：“大人身上有丁香、郁金和绿茶味，如雪后园林，使人神气清爽，为一种名香。”
崔瓴嘴角扯平，收回袖子自己闻了闻，却没闻到什么。
“我的衣物都是家母打理，真没想到还会给我熏香。”他咕哝一句。
在森森白骨奇诡案情之旁，他这一句宛如飞来之笔，冲淡了周卿心中的紧张和义愤。
“那么，大人管不管此事？”她扯回话题，锲而不舍。
看了看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崔瓴忽而叹了口气：“还真被你蒙对了，陛下最近正在关注京城达官贵人都笃信佛教的事情，让我好生查看世情。”
他眼睛微眯，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既然有了佛香白骨，那本官就不得不越俎代庖，替京兆府查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