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可以救你一命,但代价是你往后都将不能修炼,与凡人同寿,生老病死也会加诸于身。”
“如此,你可还愿意?”
方才施禅探脉时,也顺带摸了骨,他已近不惑之年,失了一身修为,沦为凡人,满打满算也只有数十载寿命。
或许他会接受不了以平凡的身份活下去,那样的话与死又有何分别呢?
或许还要煎熬上几分吧。
那些被惊走的飞鸟早就安宁下来了,四周幽静,施禅低眉看他,在等一个答复。
须臾后。
商贩咬咬牙,咽下口中的血沫,眼中满含希冀,用尽一身力气才吐出几个字眼:“愿意......求您救我一命,我家中还有妻儿......”
尽管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尚幼,但有救他的本领,也是值得用上尊称的。
听商贩说起“家中还有妻儿”,施禅突然想起传承中对这种不可分割的亲情,是这样剖析的:
凡人之手足、至亲、至爱,乃是一场柔情蜜意的桎梏。
施禅对这些话一知半解,云浮川没有旁人,唯有鸟兽虫鱼和兄长施夷的相伴,无人悉心教导,她不通情爱,甚至有些古板迂腐。
缓过神来,施禅压下商贩按耐不住的手,声线严肃:“别动!”
她以梨枝为眼,手上结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法印,天寒地冻也压不住往下淌的汗珠,鬓角打湿大半。
这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术法只存在于云浮川,那里有世间最顶级的术法传承,云浮十九域的许多传承皆已失传。
要是以往,这样的术法,施禅随手掐个诀便好,但失了神力,做起这些来都顺理成章的费力。
不过半刻,她便觉得周身经脉犯疼,好在法印即将完成,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随着最后一个铭纹的明晰,法印结成,施禅累得脱力,她扶着雪松树坐下,绛唇微张喘着粗气,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施禅仰起头看天边悬挂的一汪明月。
只觉得比不上云浮川的月亮,那里的月又大又圆,不会为云层所遮盖。
手里的梨花枝早在结印时便被掐断,零星的几片花瓣坠在衣裙上,像天边的星。
气温缓缓升高,施禅知道天快亮了。
晨光熹微,天地间已经有了光。
昨日夜里产生的灵力波动,很大程度震慑了周围的妖兽,如今倒是安全了许多,施禅闭上眼睑,准备小憩片刻。
凡尘一遭,太累了,比她在云浮川上万年都累,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施禅做了个梦,梦里霞光披露半个苍穹,她亲眼看见修界的仙山裹上雪白,而云浮川的山水动荡,草木精怪慌乱奔走。
比起逆光而来的雪,虞洄是逆着众生来的。
他于飘零大雪中执剑,乌发被鎏金玉冠束起,红色暗纹发绦从玉冠上揉进发间,雪白长袍垂坠如瀑,霞光将他袍角的云纹染上金色,眉目薄凉迤逦,分不清是天神还是邪魔。
直到那柄冰冷的剑抵在施禅脖颈处。
她才恍惚意识到,虞洄与她在水镜中看到的那个孤高张扬的少年不同。
他不再是离川少君,成了残暴恣睢的魔君,剑下怨灵亡魂无数,是这天下的妖魔共主,亦是仙门的灾厄。
少年魔君冷眼问她:“为什么?”
虞洄的剑很凉,如同毒蛇攀附般,施禅睨着他的剑,剑上魔纹如荆棘缠绕,赋予无上力量的同时也戴上枷锁,剑窝处的靓蓝鳞甲朝剑的两边排开。
与眼前的少年魔君一样,都漂亮极了。
剑中封印了七位正道祖师的残魂,滔天的怨气如有实质,逐渐将少年的轮廓模糊去,施禅没想到与虞洄的初见会是这么的剑拔弩张。
惊雷大作,自长空劈落,耀耀雷光,如天神震怒。
施禅的披帛被风高高扬起,云浮川的仙山在她身后坍塌,大片的凤凰花将地面铺成朱砂色。
她其实不太能听懂虞洄没缘由的话,嗓音清浅地问道:“什么?”
“这一切!”虞洄漂亮的指节拭去剑上的血,眼底盛满绯色,抬手间捏碎了一位祖师的残魂,他在逼迫施禅告诉他答案:“告诉我天和十三年后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魔剑铮铮欲鸣,下一刻便要斩断施禅的脖子。
感受到那些杀意,施禅有些凝噎,好久才道:“.......这是天命。”
天命?真是滑稽啊。
虞洄听到笑话般捂住半张脸,眼睑下至的血红直直透出,他周身的魔气倾泻,与云浮川的仙灵之气清浊相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却单单给他负上枷锁,套上囚笼。
虞洄从云端跌落沼泥,他被所谓的命运愚弄半生,天命让他堕入妖魔道,修杀伐诀,加诸他无尽的痛楚与罪恶,成为这天下人人喊打的恶人,却从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