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走间,曲琳琅因膝盖处的疼痛打了个趔趄。
“姐姐真的不懂吗?”江瑜扶稳她,笑容里带着不明的意味,“曲家三代为将,为大梁征战沙场多少次,最后只剩下你的父亲曲连奎一个男丁,曲将军守卫西南边陲近二十载,为大梁开疆拓土,打过多少次胜仗,现如今……呵呵,今日的曲家,焉知不是来日的江家。”
说到最后两句时,江瑜的声音已然轻到要随风消散了。
于曲琳琅而言,却震耳欲聋。
江瑜,北地守将江乘之的女儿。四年前燕朝衡以平衡朝堂为由,纳江瑜入宫为妃,自此江乘之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北地总督,总领十万大军。
相对于曲家的大厦将倾,江家可谓是炙手可热。
“你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燕朝衡?”
“啊?”江瑜掩面失笑,随即从容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福礼,“皇后娘娘保重身体,臣妾告退。”
“娘娘!娘娘——”
身后贴身侍女弄夏的声音响起,曲琳琅望着江瑜远去的背影,面上一片颓败之色。
“却是我自个徒惹人笑话了,我现在连燕朝衡的面都见不到,再者正如她所说,那些我始终不肯相信的——才是事实罢!”
可笑自己,竟是到了这一步,还不肯清醒!
一个当朝大将军的谋反,何等震动国朝的大事,可是从参奏,到取证,到审讯,到定罪,竟只不过短短半月时间,这又是何等的仓促儿戏!
曲琳琅看见了那张巨大的、黑沉的大网……却始终不肯相信有能力铺就这张网的,只有龙椅上的最高掌权者——她的枕边人。
可笑我自以为的,以为即使我们没有了当初的两心相许,至少还能做相濡以沫的夫妻,却原来……都是我的妄想!
燕朝衡,你是在什么时候就想好了,要拿我阿爹阿娘的命,要拿我全族的命,去祭你的龙椅?是在初见相视莞尔时?还是洞房花烛?亦或者是牵着我的手登上那至高之位的时候?
燕朝衡!
曲琳琅拢好披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神色却平静而冷漠。
“娘娘,娘娘没事吧!”
“娘娘出来的时候不让我跟侍冬跟着,我们实在担心,娘娘,家里——”
曲琳琅的两个贴身侍女弄夏和侍冬都是她从曲家带进宫来的,弄夏活泼心细,会些拳脚功夫,侍冬沉静敏锐,幼时跟着琳琅的母亲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医术,两人自小在曲琳琅身边侍候,关系非同寻常。
侍冬取出怀中的帕子,轻柔地给曲琳琅擦干净眼泪。
“这个时候娘娘更是要注意身体,将军和夫人如今身陷险境,只有娘娘能救他们。”
“我知道,”直到这时候曲琳琅才敢放松身体,她半靠在弄夏身上走得缓慢,“皇上还是不愿意见我……家里可有传信进来?那条传递消息的渠道……还有弄夏,内宫我们的人有谁顺利出去了吗?”
宫里她信得过的人只有弄夏和侍冬,让她们去陪她一起跪着毫无意义,不如让她们去打探些消息,至少,至少让她知道阿爹和阿娘现在还安好!
曲琳琅默默抬头祈求上苍,可抬眼见的只有漆黑的墨色。
弄夏神色丧气,“没有,我们的渠道断了,因为安排出宫已经折了三个人了,最近宫内戒严,查得很紧,但娘娘放心,不会查到朝明殿来。”
查不查到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一切都是燕朝衡算计,那这些事不过是他看着我这个跳梁小丑上下蹦哒有意放过罢了。
曲琳琅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小腹,往日里燕朝衡多少次温柔地在她耳边,伏身在她腹部,一遍又一遍地诉说有多么希望能和她共同拥有一个孩儿,字字句句言犹在耳,讽刺,太讽刺了!
可是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她好像没有办法了。
“侍冬,等回去后你帮我看看,我得好好保重身体,希望这个孩子能保住他外祖父的命。”
“娘娘!”
小姐自潜邸时候第一次怀孕,却不小心流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这个孩子小姐盼了多久她是知道的,可如今在小姐心里,这个孩子已经变成只是一个能为将军带来生机的工具了。
弄夏鼻头酸涩,小姐往常多高傲的一个人!还有将军和夫人,也都是天下少有的大好人,怎么就,怎么就沦落到这样了啊!
“娘娘放宽心,虽然家里没有消息传进来,但眼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皇上还没下旨处理,就不算尘埃落定,娘娘我们还有时间……”
——“唉你听说了吗?昨日曲大将军伏诛了……”
侍冬的声音戛然而止。
曲琳琅扣紧了她的手臂,主仆三人停下了脚步,周遭一片寂静,寂静到凉风送入到耳边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清晰。
“还能有哪个曲大将军,当然是皇后的父亲,曲连奎曲大将军了,最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