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雁去年才及冠,他出生杏林世家,于医学方面天赋出众,是太医于术的得意门生。也是想为他将来博个好前程,是以于术这两年为宫内贵人看病时,只要不涉及生死大疾,都带着他。
此次也是看皇后……元妃醒了,于术有了把握,再加上徐寒雁毛遂自荐,于术才松口让他跟在身后。
其实徐寒雁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来。
或许是对曲将军的敬仰,对曲将军一生荣耀彪炳却潦草收场的唏嘘,对太阳坠落的无力。
这段时日他有许多话想要说,有许多愤懑不平想要抒发,可是谁能听他的呢?他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卑微的、甚至还未出师的医官而已。
徐寒雁低垂着眉眼,平静了自己的思绪。
曲将军只有皇后一个后人,好吧,是元妃,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元妃能身体康健起来,挺过这关。
尽管元妃并不识得他这个卑微的小太医。
宫人通传之后,弄夏从正殿出来,把两人领了进去。
此时曲琳琅已经服了一剂侍冬熬的汤药,是加重她的病情的,侍冬拗不过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小姐的选择,只能含泪从命。
正是因此,隔着纱帐,于术给曲琳琅把脉的时候脸色凝重,“娘娘醒来后可有服药?”
“服了半碗,但是娘娘恶心,后面大半都吐出来了。于太医,娘娘的身体……”
于术专研医术几十载,如今已过花甲,是燕朝衡的专职太医,又授太医院掌令,医术是极好的。
单论医术而言,侍冬不过双十加的年华,自然有所欠缺,不过好在她的医毒之术从自南疆嫡脉,用药既奇且诡,短时间内瞒过他问题不大。
果然,于术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他沉吟片刻,方才道:“娘娘虽苏醒过来,但也只是勉力支撑,娘娘的身体还是很不乐观,亏空太大,忧郁伤心,如不按时服药,好生将养,必会累及寿数。”
“这样,我给娘娘再开一服新药。”
“于太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不用说这些好听话来敷衍我……”
女声微弱,带着喘息,仿佛说话间已经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明黄的纱帐被一只素白的手掌掀开,徐寒雁在此刻悄悄抬了头。
床榻上半靠在侍女肩头的女子十分削瘦,脸颊仿佛骨头支起一层薄薄的皮肉,下巴尖锐,颧骨凸起,沉黑的大眼下覆盖着淡淡的青色。
徐寒雁恍惚间想起,他其实是见过皇后的,在三年前的一次宫宴上。那时女子穿着大红的宫装坐在上首,眉目精致,浓艳如画,层叠的裙摆在她身侧荡开一层涟漪。她并未正襟危坐,而是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酒杯,含笑欣赏着座下的乐舞,端得是肆意风流,满宫盛开的牡丹不及她一人芳华。
不过三年,这株最盛的牡丹已然颓败。
或许是和记忆中的对比太过强烈,这道目光被徐寒雁带出了情绪,曲琳琅敏锐地转过头,和猝不及防的徐寒雁对上了视线,也看到了他眼中尚未收回的怜悯。
怜悯?!看来现在谁都知道她是个失败者,是个可怜人了。
“于太医,你身后这位……”
徐寒雁一惊,立马跪下伏倒在地。
……
从朝明殿出来,徐寒雁提着医箱,亦步亦趋地跟在于术后面,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师傅,方才为何不跟元妃娘娘如实说她的病情?”
医者,望闻问切,纵使他没有上手切脉,也能从病人的五官气色,说话声音,还有和师傅的询问对答来判断病情。
元妃娘娘如今的情况,与其说度过了危险,不如说危如累卵,一戳即破。
“元妃娘娘的病,身体倒在其次,重在心病啊,心中大悲大恸尚未恢复,加之身体沉疴难愈,这才病重难医。可是医者只能医身,哪能医心呢?”于术把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宫中艰险,你方才失礼,还好元妃娘娘未曾怪罪,下次切记不可再犯。”
“是,师傅。”
“走吧,我们还要去临华宫跟陛下复命。”
……
大将军曲连奎谋反一事尘埃落定,但随之而来的是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元妃流产重病,命悬一线,陛下暴躁盛怒,宫中人愈发小心谨慎,战战兢兢。
栖月宫中,只江瑜独自一人,正摆弄着一把大剪刀修剪着花枝。
就在此时,她的心腹宫女连玉匆匆进殿,“娘娘,朝明殿那位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江瑜抬起头,放下剪刀,“可脱离了危险?”
“这,还不清楚。”
“罢了,人醒过来总是一件好事。”江瑜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原本以为那日和皇后说那些话能有些作用,没想到……我们这位皇上,是片刻也等不及啊,心也是真的狠。”
那日之前,她也半点不知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