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郡主只是笑:“权已经给你了,怎么处置,全在你。”
还能怎么处置,打到服呗。尤其是鄙夷她女子身的,一一记下来,下手时格外刁钻些。
那日回禀军报,郡主正用膳,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把师兄弟往死里揍?”
迎着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硬着头皮道:“日后青鸾卫会有更多姑娘的,青鸾卫用人不挑出身,只看实力,偏见是最害人的东西。”
“你说得对。”郡主弯唇,示意她入座,“青鸾卫交给你,我很放心。”
自那时起,郡主常留她用膳,或与她谈些局势,或为她解惑。
郡主有意栽培,她自当珍惜。
红珠如从前那般给沈沉碧盛汤,开口问道:“一会属下陪护郡主入宫罢?”
沈沉碧一顿:“也好。”
青鸾卫不是私兵,这一次将他们带回北都,是为了文合帝的布局,总要过他老人家的明路。
容毓姑姑备下了最好的马车,羽林军甲胄的银光流动起来,沈沉碧到宫门时,柳溯影已等候多时。
一路到御书房去,沿途的宫人都比从前肃穆不少。
沈沉碧才迈进门槛,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高声抱怨:“陛下口谕已下,郡主竟敢迟迟不来,戏耍臣等,蔑视陛下,实在可恶!”
此话一出,御书房中霎时如滚水沸开,低语声不绝,有胆大者立即义愤填膺地附和,大有将她贬斥成要谋反的乱臣。
红珠握紧腰间佩剑,眼底情绪翻涌。
此事深究起来的确是郡主大不敬,但既然文合帝愿意纵容,便轮不到他们说话了,郡主权柄滔天,就算有意怠慢,他们也得受着,眼下竟敢公然叫嚣,显然看郡主不顺眼多时了。
沈沉碧垂眸,神色如常地绕过屏风,温声道:“府里煎药的女使不当心,忘了放一味要紧的药材,不得已慢慢再熬,这才来迟了,各位大人不会怪罪吧?”
她笑意盈盈,嘴上说着愧疚的话,神情却半点不见懊恼。
御书房中一静,率先开口指责的那位大人面色越发难看,又见她上前随意福礼,就当谒见过陛下时,再也无法忍受,斥责道:“郡主好生无礼!见君不跪便也罢了,竟敢令随从带刀入宫,难道意图不轨吗?”
沈沉碧偏头望去,抿唇笑了笑。
她不认得这位老大人,但看官袍官帽,品阶不低,应当是位敢言的谏臣,却不知这般怒急,是被谁当了刀。
“皇恩浩荡,陛下怜我身子不好,免了虚礼。又知我时常遇刺,特许红珠将军带刀随侍,大人是在质疑陛下圣明?”
被倒打一耙,老大人面色一变,眼神斜向前方一人,却只得到一声不屑的冷哼。
眼见底下闹剧止息,文合帝这才回过神来般从奏折堆里抬起又,露出宽和笑意,一面吩咐柳溯影为沈沉碧置座,一面心疼道:“女使用不顺手,就让你皇伯母挑几个好的给容毓教着,耽误事不打紧,就怕耽误你的身子。”
沈沉碧落座,闻言微笑道:“是改了药方子,她们煎惯了从前的,一时错漏,姑姑已经教训过了。”
文合帝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改了药方,可是病情又重了?”
“无妨,只是回了北都,有些经不住满城飘飞的柳絮,习惯便好。”
沈沉碧随口胡诌没有半点压力,她的脉案一直在太医院存着,只可惜是胎中带来的怪病,太医院一直摸不清楚,只能随季节调整温养的方子,细究起来也不算欺君。
文合帝又寒暄了几句,将手里的奏折递给柳溯影,示意呈给沈沉碧瞧,里头阐述的自然是茶楼失火一案的详情。
文合帝目光掠过阶下缄口的大臣,肃起面色:“既然宝德已到,子尧,你将案情细细说来。”
阶下走出一个年轻的官员,他持玉圭恭敬地朝文合帝一拜,又给沈沉碧揖了一礼,方开口道:“臣程沂,十日前奉命调查西照茶楼失火致使一百三十六人死亡一案,今已有眉目。”
眉目?
竟不是真凶么?
沈沉碧扬起眉,懒懒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刑部侍郎。
他垂眸敛目,嗓音温润,十足端方。
沈沉碧倏然一笑。
北都城有国师镇守,风水当真养人。
她忽然明白五年前太子皇兄的惜才之情从何而来,她的父王为何愿意做一回无亲无故之人的后台,文合帝为什么会在殿试后点了他做探花郎。
话本都说春色旖旎,少年簪花打马,风流无双。
今日一见,方知所谓春闱榜下,惊鸿一瞥能入少女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