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条件妥协,那是来自她的爱。
他就是有点生气。
有时候,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她分给他的时间太少了。总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匆匆忙忙的。是,她的事情很多,从周一忙到周日。从孩子到公司,没有一天她少操了一分心。
可是他难道就因此不应该受到应有的对待吗?他要的也不多,来自她的爱,和谐的房事,别的不说,不要被忽视,给了承诺就做到。
然而没有。
从约会时,他就是被排在后面的,总是在等她,等她晚到一两个小时赴约,等她生生错过电影。
结婚后很快孩子来了,他依旧在最后,即便要到一些压根不会兑现的约定,也会被随意打发。
“段江城,这不是我的选择。这是你的选择,自己做出了选择,怎能后悔?既然是自己选的,就得受着,哪怕跪着,也要走完这条路。”
她说话的语气冰冷至极。
“小渝,小渝,小渝……”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最后,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失去她,他缓慢起身,走向她。
“你别过来!”
她严厉的语气犹如再次袭来的利刃,割得他遍体鳞伤。
于是在醉意与巨大的不可调和的悲伤之中,他慢慢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望向她。
谭千渝没见过段江城哭,所以这一刻她还是被震撼到,不由一愣。
空气中的悲伤似乎在蔓延,她似是借此慢慢找回些许动容,突然叹了口气。
“江城,你还记得产后两个月我们一起去滨海公园的那次吗?我那天真的好高兴,出了月子,身体不适心情也一直不好,难得我们周末一起出来玩,天气也很好。”
“我记得你推着婴儿车去给我们买冰激凌吃,回来时候你原本是笑着走来的,走进一看到我,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你说——”
“老婆,你怎么变得……有点丑了呢。”
她自嘲地低头一笑:“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后来也在解释说就是开玩笑。可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很大。那段时间,我不敢照镜子,出门只能口罩加帽子,甚至不敢见人。”
“我一直在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吗?因为我什么都想要,太贪心,所以什么都力不从心,弄巧成拙。”
段江城断然否认:“不是这样的!”
“还有那次,我的乳腺炎又犯了,发烧了浑身发冷,一直躺在沙发上起不来。你看到了,给了我一个很嫌弃的眼神,还说了句‘怎么没完没了’。”
“后来,在带我去医院的路上,你一直都没有好脸色。我去看病,你就抱手站在那冷冷地看着。我永远也忘不了你那时的眼神——”
“段江城。”她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眼中蒙着一层水光,看上去格外不真实。
“你根本没有那么爱我。”
嘴唇颤抖,声音也颤抖。
段江城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膝行过去抓住她的手。
说实话,他不记得了。那些事太小,在他看来都是琐事,微不足道。但他从未意识到她会对小事如此在意。瞬间一阵无力袭来,他忽然发现,男人与女人之间存在天堑。
如果按照这种标准来看,他总会有做错的时候,恐怕永远也达不到她的期待。
“你打我,我做错事你打我好不好?”绝望之际,他口不择言,拿着她的手去打自己的脸,却被她挣开。
她偏过头去,压根不在意他,只想离他远点。
段江城发了狠,索性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这一下毫不留情,他唇角很快见血。也惊得谭千渝向后退缩。
“你干什么!”
“我做错了,我活该受惩罚。你看这样够不够,不够我就继续扇!”他说着,又换另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扇过来,“够不够!够不够!”每说一次,便扇一下。这样左右开弓,不过半分钟,已扇了数十下。
“停下!够了!停下!你有病!”
谭千渝被激得浑身发冷,惊慌失措地喊起来。
他终于停下来,脸颊通红,只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充血。
“段江城!你威胁我!”她心惊肉跳地推开他,站到沙发背后。“你拿你自己威胁我,你这个疯子!”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末了,微微一笑,嘴角划下一道血迹。
“小渝,别离开我。”
声音是哀伤的。
谭千渝抬起右手,指向门外,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我不接受,你吓着我了,你现在给我滚。”
两人对视许久,段江城终于蹒跚着起身,用手背不甚在意地抹了把唇角,再回看一眼。
在她的注视下,他回身走向玄关,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还有个法子。”他突然出声,单手撑在玄关的台面上。
“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