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挽起衬衫袖子时,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谭千渝除了工作之外向来不正眼看男人,这次是真的直直看了好一阵,才舍得移开视线:“我们吃什么?”
“我也刚来,女士优先。”
她随便指了几个,递给他菜单。功夫海瓜子、海葵酸萝卜粉丝、芸豆烧排骨、捞汁海肠……段江城仔细看了,又补充了个芸豆煎包作罢。
她奇怪道:“段先生不点酒?”
“是了,忘了酒饮。不过我今天不喝了,要开车。”他姿态随意,捏了捏鼻梁,“况且酒后容易失态,不宜在第一见面的女士面前留下不好印象。”
言罢对侍应生客气道:“看这位女士的意见吧,我白水即可。”
这句话引得她侧目,心中更增好感,便对侍应生道:“那我也不喝了,我也开车了。来点橙汁吧。”
侍应生离开,包间只剩下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段江城忍不住低笑一声,才道:“对不起,谭小姐,这种场合我也是第一次经历,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我好像也没作好心理准备。”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谭千渝放松下来:“没关系,我也是被押过来的。”
“那我们就当认识个朋友,闲聊两句,一起吃个饭?”
“没问题。”她莞尔。
门被带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响,谭千渝还没什么表示,钱文茵倒是先湿了眼眶。
她避开她,小心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这才转过身来,感慨道:“唉,你这孩子真是……算了,我老了,再也管不了你啦。”
说完狠狠心也出了门。
谭千渝望着她蹒跚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母亲好像真的老了许多。
其实同为女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世人常以一些外在的东西去评价一个人,是因为以他们浅薄的目光,根本看不到更多。
她婚姻稳定,她就是无可挑剔的。
她离婚了,她肯定或多或少有问题。
她不能维系好一段婚姻,那她的人生有多失败。
被嚼舌根也是活该,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还不是只有被人笑话的份?
这几乎是一种执念,也是钱文茵的伤心处。前半生她用尽力气去守护婚姻,到最后却还是不免被丈夫弃之如敝履。但她从未因此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个年代的人面子大过天。为了维持这种体面,她情愿打碎牙和血吞,作为女人,是有多大义。
也有多可悲。
讽刺的是钱文茵本人还没觉得怎样,谭千渝先早早患上了回避依恋型人格障碍。
如果感知到一样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倒不如先主动抛弃,感觉还会好受些。
男人也一样。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嘟嘟仍然趴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脖子蹭来蹭去,软绵绵的,像只小小的树袋熊。
她拍拍他的背,小声道:“嘟嘟,以后家里就剩咱俩了,没爸爸了,你开心吗?”
这一句话说到话尾,竟隐含一丝哽咽。
“爸爸,爸爸,爸爸……”嘟嘟毫无知觉,只是天真烂漫地重复。
秋冬换季,天蓦地冷下来。
一晚上狂风大作,转天早晨起来一摸,嘟嘟手心发烫。拿嘴唇试了试额头,也滚烫不已。
谭千渝强打精神给他收拾了带去医院。
早高峰不只是上班的早高峰,也是去医院的早高峰。
哪儿哪儿都堵,偌大个三甲医院停车场哪怕犄角旮旯都被塞得满满的,她插翅难飞,只能一边老老实实地排队,一边时不时观察后排安全座椅上嘟嘟的状态。
孩子明显精神不太好,仰头靠在椅子上,两条小眉毛拧在一起。
搞定停车花了近1个小时,普通号挂不上,抱着孩子跑去挂急诊又花了半小时。再一看,目前叫到40号,而自己已排到144号。
分诊台的护士道:“没办法啊,这换季生病的孩子就是多,家长们都着急。等着吧。”
借来温度计一量,38度8,说高不算特别高,说低也真不低。只好抱着嘟嘟坐在候诊大厅里等着。不过一阵,嘟嘟就开始叫唤:“妈妈,饿。”
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抱他去找便利店买吃食。这一来一回,饶是她近来锻炼,体力比以往改善不少,胳膊也开始有点遭不住地颤抖。
可即便这样,不知为何,也不想通知段江城一声。
嘟嘟抓着饺子自顾自吃着,而她握着手机,还在犹豫要不要发个信息给他。
发了,就好像自己多离不开他似的,他又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在她眼前晃,这种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最是难缠。
不发,又有些生气凭什么两个人的孩子,所有的操心事都被她一人摊上,他倒是躲了个干净,而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