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值班狱卒点着蜡烛巡视一圈,确认一切正常后,朝角落里招了招手:“趁现在,赶紧的。”
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出,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他手中:“多谢。”
狱卒掂了掂荷包,满意地指了指通道:“朝里走,最末那间就是。别太久。”
黑影点头执意。刑部大牢暗无天日,时不时有老鼠悉悉嗦嗦,黑影踏过黏黏腻腻的过道,避开随处乱窜的蟑螂,停在最末那间牢房前。
“刷”,黑影点亮蜡烛,牢房瞬间亮了起来。
陆子羡猛然睁开眼。“你来干什么?”
沈知锦粗粗扫了一眼。这间牢房位置最末,因此格外阴暗湿冷,幸好墙上有一面极小的窗,可以看到高悬的月亮。地上铺着两张破旧的草席,此外便没有任何取暖的物件。
此时,陆夫人正躺在其中一张草席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陆子羡的外袍。陆子羡坐在席上,看见沈知锦扫过来的目光,微微侧身挡住了双腿。
沈知锦心里一紧。她装作没看见陆子羡腿上的伤,解下身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是薄毯,我带不了太厚的褥子,你们将就着盖。这是我娘做的点心,要是饿了可以填填肚子。”
陆子羡没接,盯着她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知锦无视他语气中的冷意,自顾自解下身上的围脖和披风:“这两样留给你们,牢里湿冷,陆夫人受不了寒气,好歹能保暖一些。”
“沈知锦。”
“狱卒那里已经打点过了,不会太为难你们。陆府有我娘照看,也可以放心。”
“沈知锦。”
“对了,这里还有两瓶药,如果陆夫人身体不适,要记得给她吃两粒。千万记得。”
“沈知锦,别装听不见。”陆子羡加重了语气,冷冷地打断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把东西拿回去。”
“陆子羡。”沈知锦终于抬起头:“你是不是有病?”
“……”陆子羡冷漠道:“拿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拿来拿去的,你当我在逛街么?”沈知锦冷冷道:“还是你以为,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沈家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陆子羡没说话,转过脸去。
“陆子羡,你未免把沈家看得太轻了。”沈知锦直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今天莫说是我,就算是我爹、我娘、我哥在这里,也绝不可能冷眼旁观。从沈家和陆家相交那日起,就绝不可能弃置不顾。这是沈家的家训,也是沈家素来遵循的原则——绝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沈知锦语气冷漠,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上一世陆家出事时,沈知锦已经离开了京城,只有母亲在京中照应。是哥哥写信告诉她,说母亲花了很大心思替陆家打点,甚至连自己的嫁妆都搭了进去。父亲和哥哥远在边境,无调令不得随意回京,却也没忘记搜集证据,试图证明陆家的清白。
无论沈知锦在或不在,沈家始终一如既往,倾囊相助。若真要追究原因,大概只有一句话能解释:情同手足,肝胆相照。
沈知锦想到这里,心头微微发酸。上一世这个时候,她正在为许景彦的前程发愁,全不知家人正经历如此困境。
全家人都在齐心协力,全家人都在出谋划策,她却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背井离乡、背信弃义、背本趋末。
她心里难受,全不知自己垂头不语的模样,都落在了陆子羡眼里。
陆子羡紧抿双唇,盯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将东西都接了过去。
沈知锦被他的动作打断,先是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后,笑了起来:“陆子羡,这回算不算你欠我个人情?”
陆子羡动作一顿,出乎意料地没反驳,反而点头道:“嗯。两清了。”
“那清不了,你还得多欠我一次。”沈知锦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陆子羡:“这是今早李七传给我的,大概是李公公的意思。”
听到“李公公”三个字,陆子羡眼皮猛然跳了跳。他打量了沈知锦一眼,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意外。
注意到他的神色,沈知锦摊了摊手:“本来我只想试试看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搭上了这条线。我猜,李公公大概有别的图谋,我只是刚巧给他送上了一把刀。”
陆子羡没再说话,借着火光将纸条打开,上面只写了一首诗:避人低语卜金钱,侵晓焚香拜佛前。见说嘉陵江水恶,莫教风浪打郎船。
陆子羡微皱起眉。沈知锦叹气道:“我从早上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想法么?”
陆子羡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解释,反而问道:“你可听说过,我爹有个妹妹在宫中?”
“略有耳闻。”沈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