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子羡预料的一样,姜家的事情很快便有了结论。
经过太医诊断,姜时平是“突发心疾而亡”,此病来势汹汹,谁也不能提前预料。朝廷感念姜时平一向公正廉洁,赐了他一块牌匾和一盒银子,此事便算了结了。
姜雨闲解散了所有下人,在一个深夜锁上了姜府大门,然后不知所踪。沈府一直派人在找,却始终杳无音信。
人们忘性很快,没过多久姜家的事便再也无人提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所吸引——
科举。
本朝历来重文轻武,武官在朝中的地位远不如同级文官,因此愿意当兵从武的人并不多。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近年来,边境越来越不平静,戎狄时刻虎视眈眈,频繁的骚扰让朝廷上下都感觉到了战争的威胁。
为了充实军队力量,也为了筛选出真正有能力的将领,朝廷决定每年开启科考,分文武两科,每科各有乡试、会试、殿试三级,殿试及格者前三名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因为武考需要真刀真枪上战场,因此每年录取人数才十几人,不及文进士的十分之一。
可这些年来,大概是不满于朝廷的荒淫无度,越来越少人愿意为朝廷卖命,所以愿意参加考试的人竟然不多。因此今年,吏部特别加大了筹码——
殿试前三名者,将直接赐予虎符,拥有调兵遣将之权。
这可是个巨大的诱惑。
一旦考上就能掌有兵权,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从小兵做起,这样实打实的权力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因此今年的武考也格外受人关注。
照道理,科考的题目该归吏部负责,为了保证公平,整个考试过程中其他官员绝对不得参与。可如今的朝廷,从上到下都是严家一手遮天,因此理所当然地,今年的科考也落到了严家手里。
而此时的严府,正因为一本册子而暴跳如雷。
“胆子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严归手中拿着一本历年文章精编暴跳如雷:“让我知道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严用坐在太师椅上,微闭双目养神,慢悠悠道:“一本书而已,何必如此着急。”
“一本书而已?”严归三两步走到严用身边,指着其中一篇道:“爹,你倒是自己看看!人家都把严家比作畜生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外面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呢!”
严用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几个丫鬟轻轻锤着腿,舒服的力度让他很是享受。他扫了册子一眼,摆了摆手道:“给许大人看看。”
严归哼了一声,把册子丢了过去。许景彦坐在下座,此时正默默想着心事,冷不丁被突然叫到,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心思却全都飘到了沈知锦那里。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担心沈知锦:她现在怎么样了?陆子羡会对她做什么?她会讨厌自己吗?许景彦惴惴不安,满脑子都是沈知锦晕倒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她愤怒又失望的眼神。
他无心在这本册子上,随手翻了翻,翻到最后“恍然书坊”几个字,觉得这名字奇异又夸张,立时便有些不喜。再看到那篇著名的《仙鹤论》,觉得内容投机取巧,心里更是不屑一顾。
“严大人不必动怒。”许景彦合上册子,拱手回应道:“依臣之见,这不过是宵小之辈用来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实在不值一提。大人若是不喜,派人将此书销毁即是。”
“还是许大人见多识广。”严用半眯着眼,缓缓道:“归儿,你得多学学人家,要沉得住气。”
许景彦一言不发,只沉默地将头低了下去。严用总是这样,明里是在夸他,实际却是在敲打他。加上严归心胸狭隘,经过严用这样挑拨,总难免对他产生异心,很难放心把他收拢成自己人。
连父子之间都如此算计,严用的精明可见一斑。许景彦是个聪明人,每到这个时候就以沉默应对,算是最安全的答案。
严归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明道:“爹教训的是,我刚才是急了些。既然许大人也说这本书没什么价值,儿子明天就带人把它统统销毁!”
“这家书坊的老板,可曾与你有过节?”严用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都不知道这老板是谁…..嗯?”严归突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爹的意思是,打蛇打七寸,要给这老板点颜色瞧瞧?”
“今日既有仙鹤,明日便有仙鹿、仙马、仙鹰,仙来仙去成何体统?倒不如一次清个干净。”严用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严归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他最擅长折磨人的手段,这下可不得好好发挥发挥?他摩拳擦掌,兴奋道:“爹,这件事交给我!”
严用不置可否,看了许景彦一眼,道:“你做事冲动,凡事可多请教许大人。”
许景彦动作一顿,心里虽然不齿严家父子的手段,面上却丝毫未显,应道:“是。”
他并不关心严归想做什么,也不关心一个无足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