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闲应了一声,有些自嘲地笑道:“沈姐姐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沈知锦原本还在纠结如何开口,见姜雨闲如此直接,便应道:“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在青蓝教落脚?”
姜雨闲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药箱,熟练地从边上拉过两张木凳,示意沈知锦坐下,这才慢慢道:“说来曲折,这中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爹走后,我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但有一个念头相当强烈: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我爹曾经提过,说他有位好友在淳县,为人十分清正,所以我把家里房子卖了,想去投奔试试。可谁知路上遇到了一伙强盗,差点丢了性命。”
姜雨闲说这话时,神色十分平静,像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沈知锦却怔了一怔。
一个女孩子,父母双亡,独自投奔素不相识的友人,路上遭遇强盗差点折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却不知是多少的痛苦和折磨。
沈知锦看着姜雨闲,心里满是同情和叹息。虽然她恼恨姜雨闲上一世的隐瞒,恼恨姜雨闲让她错过了父亲的最后一面,可那毕竟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的姜雨闲,虽然处处针对她,却也罪不至此。
沈知锦叹了口气,想到姜雨闲如今的处境,有些了然道:“所以,是韩不故救了你?”
姜雨闲脸色一滞,点头道:“是。那天他刚巧有事出城,撞见了落在强盗手里的我,就把我救下了。”
沈知锦默了默,想起那日韩不故救下莲娘的画面,觉得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她的视线下移,落在姜雨闲身边的药箱上,有些好奇道:“那你的医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姜雨闲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些不自然的表情,沉默了一下才道:“也是韩不故教的。他说青蓝教不养闲人,要想吃饭,就得做事。不过他只教了我简单的包扎止血,说是其它医术我也用不到。”
“他还会医术?”沈知锦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韩不故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个被逼上梁山的农民孩子而已,可没想到他竟一次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先是兵法,再是医术,一个普通的农民孩子,真的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吗?
沈知锦倏地想起了姜雨闲刚才的话。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韩不故救你的时候,是一个人?”
姜雨闲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点头道:“嗯。”
“那……那些强盗,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韩不故把他们都杀了。”姜雨闲平静道:“他把那些人的人头都砍了下来,挂在路边示众。远远看去,就像一排灯笼。”
沈知锦彻底沉默了。
韩不故这个人,实在是……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你说他歹毒吧,他会对弱者拔刀相助,凭一己之力建起了青蓝教,给了很多人庇护;可你要说他善良吧,他杀人连眼都不眨,还喜欢恶趣味地折磨别人。
你说他忠诚吧,他是造反头子,在朝廷有名的反贼;可你说他谋逆吧,他却跟官府形成了默契,用几个人的牺牲,换来大多数人的平安。
这个人,实在太复杂、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沈知锦抬起眼,看向眼前安静的姜雨闲。直觉告诉她,姜雨闲,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可要具体说是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上来。
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姜雨闲笑了一下,道:“沈姐姐想问什么?”
沈知锦顿了顿,明明心里有很多思绪,最终却只说了一句:“难为你了。”
“没什么难为的,各人有各人的命。”姜雨闲道,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沈知锦,慢悠悠道:“沈姐姐,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是针对你么?因为我觉得,你实在太幸运了。”
“你的爹娘,你的哥哥,身边每个人都对你很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自会有人为你铺好未来的路。而我呢?我总想跟你争个高下,是因为我想证明,其实我并不比你差。”
沈知锦皱眉,不明白姜雨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本来就不比我差。无论是爹娘、哥哥还是我,都是真心想把你当一家人的。”
姜雨闲停了一停,自嘲地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我狭隘了,我向姐姐赔个不是,还望姐姐原谅。”
说着,姜雨闲拿起眼前的杯盏一饮而尽,动作果断坚决,像是要将过去的苦难悉数吞下。她放下杯盏,眼中似乎还带着点点泪光。
沈知锦本来还有话要说,看到姜雨闲这般诚恳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讲了。姜雨闲已经放下了,她又何必揪着过去不放?更何况,和如今家破人亡的姜雨闲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这样想着,沈知锦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清凉的水顺着喉咙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味。
“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