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迟疑驻足:“你……你是在等我?”
“不是在等你,难道是在等别家的姑娘?”萧凤仙讥笑,“过来,我带你去冷宫。”
魏紫攥紧食盒提柄,这人怪得很,总能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
她想着,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冷宫正门看管森严,萧凤仙带着魏紫绕到后宫墙,一手拖住她的臀,仗着自己轻功出色,如敏健的鹞子般掠进宫墙。
落地时萧凤仙的手臂微微脱力,魏紫毫无提防,骤然摔在了厚厚的枯枝落叶上。
她爬起来,清楚地听见了刚刚青年嘴里发出的一声闷哼。
她揪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捋开他的袖管。
手臂上遍布刚结疤的鞭痕,因为托她翻墙的缘故,一些伤痕已然裂开,渗出鲜红血液。
魏紫愣在当场:“这是怎么回事?”
萧凤仙心虚地放下袖管,避开少女关切的视线:“跟人打了一架。”
“你撒谎。”魏紫眉尖轻蹙,“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你跟谁打架都不会吃亏的,才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是谁打的你?莫非是宴浓?那个老毕登为何要打你?!”
“老毕登?”
萧凤仙惊诧。
魏紫后知后觉地掩住唇瓣,心虚地瞅他一眼,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萧凤仙不爽地伸手捏了捏她香嫩嫩的脸颊:“谁教你这个词的?果然镇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嫂嫂在那里待了几个月,什么话都学会了。”
魏紫捂住被捏的脸颊:“人家问你话呢,你别岔开话题。”
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萧凤仙只好道:“嫂嫂可还记得大理寺衙门里,李景林给了你什么?”
魏紫想起那块带着血书的手帕,愕然:“原来是你让李景林写下的血书?我还疑惑事情怎么那么容易就办成了,原来是因为你……你帮我的事被宴浓知道了,所以他就打了你?他竟然打你……”
她紧紧牵住萧凤仙的衣袖,想起前世他随宴浓作恶多端,被朝野上下和黎民百姓辱骂诅咒的那些事。
桃眼里掠过心疼,她道:“你就一定要走他的门路吗?凭你的本事——”
“笨蛋嫂嫂。”
萧凤仙伸出手掌按在她的脑袋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那点本事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我既走上了这一条路,就绝不会回头。”
他想出人头地。
从前想出人头地,是为了在萧家扬眉吐气,让萧隆、邢氏和萧凌霄都对他刮目相看,让欺负过他的那些人,有朝一日全部跪在他的脚下瑟缩求饶。
如今想出人头地,是为了不必再仰视“镇国公府”那块敕造匾额,是为了平等地站在心爱的姑娘身边,有底气的向曾经羞辱过他的镇国公求娶他的掌上明珠。
魏紫紧紧握住食盒提柄。
秋阳惨淡,冷宫景致萧条。
她知晓自己无法左右青年的一意孤行,正如他无法左右自己的心思志向。
她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袖滑落到他的腕上,无力地停顿在那串白菩提手串上,佛寺里求来的菩提珠,也不知是否能庇佑这个青年。
良久,她耷拉着羽睫,有些难过地转身离去。
冷宫。
宫室破旧昏惑疏于清扫,供奉在佛像面前的几枝桂早已凋零枯萎。
周显元淋了一大场雨,又遭受了丧母的打击,此时正卧病不起。
明华宫的大宫女在此照顾他,见魏紫过来探视,忍不住又落起眼泪:“魏大姑娘……”
魏紫把食盒放在案几上:“我来给太子殿下送些东西。”
她从底层的屉子里抽出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郑重地摆在枕边:“我偷偷去了一趟东宫,从里面拿来了那根狼毫笔。我记得太子殿下曾说,这是您的老师还在世的时候,亲手送给您的。上面的《横渠四句》您很喜欢,这些年一刻也不敢忘。”
周显元高烧不醒。
魏紫呢喃絮语:“身处充满恶臭的沼泽,清白便显得太过珍贵,只会招来恶人的嫉恨。可我对那样的清白,仍旧心向往之。对太子殿下的为人,仍旧爱之敬之。愿殿下珍重身体,我仍旧盼望能在黑暗里,看见您这样的一盏烛火,微弱,却又盛大灿烂。”
她眼眶微红,低头从怀袖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
有的是祖母和父亲给的体己钱,有的是夏枯苑赚的私房钱,她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宫女。
她叮嘱道:“只怕那些宫人踩高捧低轻贱太子殿下,你拿着这笔钱,好歹别叫殿下冻死饿死。人得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也要活着,活着,才有出去的希望,才有翻案的希望。”
宫女泪流满面,连连道谢。
魏紫从冷宫出来,远远听见法场那边传来和尚们的念经声和木鱼声。
他们正在超度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