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满地狼藉。
玉合欢四平八稳地坐在上座,仍旧握着她的正红色刺绣并蒂莲团扇。
薛夫人和薛子瑜端坐在客座,身后各自站着几位膀大腰圆煞有架势的嬷嬷。
薛夫人冷笑:“玉姑娘初入上京,不知道我们京城的规矩。凡在京城做媒人的,必须去官媒处取得准许文书,若是没有,便是野媒,所做的媒是不作数的。如今你私自给我儿子牵线搭桥,可谓是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我完全可以向官衙告发你蛊惑未婚男女,是个诈骗钱财的骗子!”
薛子瑜赞许点头。
魏紫站在门槛外,暗道祖母教她做事谨慎小心,有些事不必亲自出面,借力打力便可。
可舅母和母亲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觉悟,竟然亲自出面带着婆子们在人家铺面里闹,可见段数全然比不上祖母。
她想着,望向玉合欢。
萧凤仙是成了精的狐狸,玉老板也不例外,她既然敢做这桩媒,那定是不怕舅母她们的。
此时,玉合欢轻摇团扇,甜美的笑容里透着几分精明:“抬上来。”
两名侍女立刻捧着书函出现。
众人望去,那书函是官媒衙门颁布给鹊桥仙的,有准许玉合欢在上京城做媒的文书和印章。
薛夫人和薛子瑜满脸不敢置信。
前两日,她俩凑在一起琢磨对付玉合欢的主意,很快想到了用官媒文书来对付她。
薛尚书统领六部,薛夫人特意给官媒衙门打招呼,吩咐他们不许给鹊桥仙盖章,可她这里的书函并非作假,她是怎么办到的?!
玉合欢脆声道:“蒙薛二公子抬举,昨夜特意催官媒衙门连夜盖章,为小女子弄来了这封书函。也就是说,小女子现在是有牵线做媒的权力的。为薛二公子和嘉敏郡主做的媒,是算数的。”
“你——”
薛夫人脸色大变,暗恨自己儿子不成器胳膊肘往外拐。
她狠狠捶了一下案几:“玉合欢,你非要我用特殊手段,把你撵出京城吗?!”
薛子瑜蹙眉,轻轻拉了拉她的袖管,示意她外面的百姓们都看着。
薛夫人勉强收敛神色,胸脯却仍旧气得剧烈起伏:“总之,这桩婚事我们薛家是不会同意的!我的明熙那么优秀,虽然耳聋听不见不能入仕为官,但文采风流容貌倜傥,世间怎样的贵族女子配不得,怎么就要配个哑巴?!玉合欢,你这不是做媒,你这是诈骗钱财误人子弟!小心我报官抓你!”
话音落地,一对年轻男女匆匆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魏紫望去,来人正是二表哥薛明熙和嘉敏郡主。
两人走到堂中,双手紧牵,对视一眼,忽然勇敢地朝薛夫人跪下。
他们属于一见钟情。
虽然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但只要看见对方的笑脸,心里就高兴。
他们是一路人,他们在一起,不必承受身边另一半同情怜悯的目光,在绝对寂静的世界里,有着属于他们这类特殊人群的小欢喜和小秘密。
他们想在一起!
玉合欢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起身惊叹:“公子和郡主,想求夫人成全婚事。”
薛夫人骤然看见两人手拉着手,顿时气血逆流。
她气急败坏,一边拼命比划手语一边嚷嚷:“明熙,这个女人是个哑巴,是个哑巴!她不能说话,她身体有缺陷,不是健全的好姑娘!咱们家不要这样的媳妇,改日,娘另外给你挑个能歌善舞伶牙俐齿的!娘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娘才知道怎样的姑娘适合你!”
她的手语学的并不好。
薛明熙和嘉敏郡主都看不懂,便一致望向玉合欢。
玉合欢打手语:“薛夫人说,你们一个听不见声音,一个不能发出声音,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如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省的将来夜长梦多。”
薛明熙和嘉敏郡主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感激地望向薛夫人。
薛夫人急了,使劲儿掐薛子瑜的手:“子瑜啊,你瞧瞧那个玉合欢在比划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薛子瑜也看不懂。
像她们这样的贵妇人,交往的都是权贵名流,根本就无需和聋子或者哑巴打交道。
谁有耐心学手语!
魏紫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望向薛明熙的眼神多了一份同情。
她还以为舅母有多疼爱二表哥呢,二表哥先天残疾听不见声音,若换个正常的母亲,定会为了孩子学习手语方便交流,可是二表哥都二十六岁了,二十六年过去,舅母连基本的手语都看不懂。
若论爱,又有几分呢?
她要为二表哥挑个能歌善舞伶牙俐齿的,然而就算声音如百灵鸟又如何,二表哥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薛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得继续比划手语,嘴里崩溃地嚷嚷道:“不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