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宁羞耻极了,越是逃避越是回忆清晰,她不想说话,脑袋小幅度点了几下。
萧松烈瞥见堆成小山似的黑衣刺客,到底不放心,摘下腰间匕首塞进戈宁手里。
“留着防身。”
戈宁低垂着脑袋,顺从地握紧了匕首。
尽管她有努力降低存在感可还是没能让萧松烈忽视她。
每听他多说一句话,戈宁便增加一份尴尬,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萧松烈皱皱眉,盯着戈宁细瞧了一会,然而想半天他都没弄明白戈宁这是怎么了,索性以她为中心,不远不近绕了几圈,捡来枯枝堆放在不远处。
噼啪声传来时,篝火的温暖也传递过来。
戈宁翘起脑袋瞥了一眼,赶在萧松烈察觉前埋了回去。
“委屈夫人陪我在此处稍等,成大带人赶过来了,晚些时候便能回去。”萧松烈撩起衣袍,盘腿席地而坐。
戈宁没吱声,思绪走偏,她又发现萧松烈与夫君的一处不同,夫君与她说话可不会这么文雅,更不会事事都向她解释清楚。
这么明显的差异,她为何到此时才察觉?
戈宁陷入了懊恼中,心底好似藏了一团浓得散不开的愁绪。
萧松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戈宁的沉默不同寻常。
戈宁似有所觉,浑身不自在,她脑袋一偏,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萧松烈挠挠头,眉宇间的川字纹深如刀刻。
篝火噼啪响个不停,萧松烈迟疑一下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溪流旁,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帕子打湿浸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萧松烈折返回来,屈膝蹲在戈宁面前。
阴影笼罩时,戈宁嗅到了血腥味,来不及想些有的没的,萧松烈忽而捧起她的脸。
戈宁不知他要做什么,慌神片刻迅速垂下眼眸,避免与他四目相接。
只是这样视线难免要落在他的手上。
掌心粗糙,指节粗大,握刀的手果然不适合拿着帕子,违和又突兀。
她正走神,倏地,脸颊传来冰凉凉的湿润感。
他低声说:“这里沾了血。”
帕子覆在滚烫脸侧,萧松烈的动作极轻极慢,缓缓擦拭额角、鼻尖、下颌。
痒得厉害。
即便是在假扮她的夫君,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羞耻心猛烈冲击着五脏六腑,戈宁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帕子,语气拘谨又急促:“我自己来。”
然后半侧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萧松烈想,她一定是生气了,是气他的隐瞒还是气他差点连累她再一次受伤?
萧松烈尝试揣摩她的想法,但一无所获。
戈宁捏着帕子在脸上胡乱擦,擦了一会,萧松烈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她身后,没有离开的打算。戈宁耳根子一烫,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擦脸。
帕子在她手上数次翻折,擦得脸蛋刺痛,戈宁差点装不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掩盖在噼啪声下的轻叹。
不多时,笼罩着她的阴影挪开,火堆有被拨动的声音,随即是几根枯木砸进了火堆,焰火噌的一下高涨,周遭好似一下子亮堂起来。
戈宁松了一口气,脊背微弯,赶紧收起帕子。
这时,萧松烈突然起身,再次走到溪流边。戈宁没能忍住好奇心,余光偷偷瞥了一眼。
水光粼粼,萧松烈脱下布甲随手丢在岩石上,露出一身匀称腱子肉。
“嘶啦”一下,他从衣角扯出一长条布沾湿,囫囵擦洗伤口,肩颈手臂的肌肉随动作膨胀、起伏,充满了力量。
转过身,血洞一样的伤口跃入眼帘,鲜血混着溪水滑过紧绷脊背,没于精壮腰身。
萧松烈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触目惊心的伤疤极具压迫感,而她所见的这些,她都曾亲手触摸过。
霎时间,戈宁面红过耳,呼吸急促,她腾的一下起身,踉踉跄跄跑开。
刚迈出步子,戈宁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佯装淡定的坐回去。
是了,她现在是个瞎子,失忆的瞎子,她什么都看不见,不应该有任何反应。
戈宁捂着脸,听着哗哗水声,一动不敢动。
她不由得想,假扮她夫君,应对她无礼纠缠时,萧松烈是不是有过和她一样的为难与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