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是照料兰花,教了她们一段时间后 ,刘伯还让她们去打理园中的其他花草,比如说修剪过长的枝条,定期搬去晒晒太阳什么的。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一个园子,家仆却不是很多。
虽然都不是什么重活,但是一天下来也是忙得够呛。
芜竹居的亭子大大小小加起来数十个,刘伯吩咐了三人把亭子里摆的小盆松兰和白桂花等等搬到花房里,再换上新的。
亭子之间隔得远,苏绾抱着一小盆日香桂步履匆匆地在走廊上走着,就怕今天搬不完。
有人喊她:“苏姑娘等等,先别走。”
苏绾回头定睛一看,这个侍女她记得,名唤苑秋,经常跟在应先生身边。
苑秋看了看她手里的花,道:“先把这个放下吧,公子让你过去一趟。”
苏绾诧异,找她做什么?
抵不过苑秋催促,苏绾只好搁下花跟她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就是湖心亭。应先生在亭子里面,一身天青色宽袖轻袍,腰上系了绣了栩栩如生的竹枝的香囊,其余都没什么变化。
苏绾看了看四周,刚刚她就在湖边的游廊里,从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
“苏绾。”应先生漆黑的眼睛端详着她。
苏绾微愣,她第一次觉得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会很奇怪,竟有点不真实,好像不是在叫她似的。
“先生有何吩咐?”
她站在亭外五步开外,应先生微微摇头:“你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有种散漫闲适的感觉。但苏绾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他一开口,苏绾就会安静下来认真听。不是因为别的,他说的话跟沥城人说的又有点不同,沥城偏远,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特有的口音,应先生却没有。
他说的是京都的官话,好像丝毫没有被这里影响。
苏绾走进亭中,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棋盘。
果然听到他慢悠悠地道:“会下棋吗?”
这是他问的第二遍了,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这样问过她。
苏绾隐约感觉他知道了什么,但是她上次也说了不懂,这个时候再怎么说也得圆下去。
“我不懂这些。”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也没有坐下,背脊挺得很直。
“先坐下吧,”他把目光移开,“我说过了,你不必怕我。”
苏绾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好像是为了证明她不怕他这一点,还抬起脸定定地看着他。
虽然一看见就紧张得厉害,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害怕。
应先生不置可否,瞥见她腰间挂着的东西,问道:“你会吹笛子?”
那是她那天在竹林里削的,觉得好玩就带在身上了,有时候也会吹给刘伯听。因为过去好几天了,竹笛已经有点发黄了,竹身皱巴巴的。
苏绾有点窘迫:“会一点点。”
她六岁就开始学这个,在这一方面是向来自信得很。但是在她前面的是应先生,就莫名地担心万一是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说得太满反倒尴尬。
他道:“吹一首曲子与我听。”
苏绾心里掠过百种念头,最后认真地说:“我是来府上种花的。”
应先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跟那天在竹林里的皮笑眼不笑不同,他的肩膀轻轻颤抖,漆黑的眼睛都明净了几分。
苏绾突然发现,其实应先生看起来非常年轻,比大哥还要年轻。
到底还是平静下来了,他思索道:“你说的有理。你为我吹笛子,我让管事给你加月钱,如何?”
“我不要这个,”苏绾摇头,应先生已经给了她们三个很高的报酬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要更多了。
她还是认真的样子,“我想问一个问题。”
应先生眼里有微光掠过,似乎在考虑。
苏绾马上自己接下去:“当然如果问到先生不想回答的问题,曲子就当是我送给先生的。”
“怎么看都是你吃亏。”他摇摇头。
苏绾不说话,轻轻笑了。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个世上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过于执着于结果就没意思了。
他终于道:“我答应你。”
“好。”苏绾点头,抽出腰间的竹笛横在嘴边,挑了一首很擅长的吹了起来。
应先生眼波很平静,他在认真听这笛声。
这做工粗糙的竹笛吹出来的声音跟标准的不能比,有好几个音都走了调,苏绾一曲吹完,赧然道:“自己随便做的,音准把握得不好。”
“过于谦虚了,”他很轻地笑了下,“你吹得很好,改日可以换一个笛子试试。”
苏绾得到了他的夸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