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元戎没有看他的双眼,并不是因为内疚,这样的“夏奸”没有什么值得怜悯的地方,当他们选择背弃自己的民族时就该有这样的下场。他只是在思考,如何面对当前的局面。
“小公子能谋善断,这场突袭必能成就一番功绩。”黑衣人处理完尸体,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主人。公子不过小小参将,这样的功劳对他来说用处未必有多大,可是我们在罗喀汗国多年经营,今朝虽露败绩,仍然有一战之力。可后方不稳,若不采取必要措施,汗国危在旦夕,岂不可惜?”
野利元戎冷哼一声:“国家的强盛是一方面,控制力又在一方面,此次叩关,军势浩大,可汗王不能用我为帅,反而用蠢猪一般的西日莫。各部不能令行禁止,左右贤王各行其是,方有今日困局。我等当于败中取胜,清除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了。”
事情当然不像野利元戎说的那么简单,确实现在有必要借助夏朝的力量,清除异己,进一步掌握罗喀汗国的国政。但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力的损耗,必然让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可即便如此,又当如何?为小公子做登天的梯子,本就是他张元必须要做的事情。
虞清还在爬冰卧雪,辛苦奔袭,凌泉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葛朴子!”凌泉看着满头银丝,身披黑色大氅的旧友,心中万马奔腾。
如果放在往日,他一定开开心心地接待来人,备美酒、烹佳肴,甚至要彻夜畅谈、同榻而眠,分别时更是要赠金银无数。
但是,此时此刻,他五味杂陈,葛朴子曾以道士之身为武帝谋士,一同出生入死,待到天下大定,不愿意在朝为官,返回山门修仙去了。如今现身,自然是寻着虞清的脚步而来。早在夏朝初立之时,葛朴子就是寻找武帝后人最积极的。曾有人要以妖道谣言污蔑陛下,煽动乱民的罪名将他下狱,总归是陛下念及往日旧情始终对他宽待。
凌泉问道:“这十几年,你为何音信全无?”
葛朴子微笑道:“我不隐于江湖,难道要等伪帝捉了去吗?”
“陛下是宽厚的,并未要处置你……”凌泉忙对他道。
“哼!”葛朴子闻言怒道:“他这是做贼心虚!当年逊帝母子祸乱宫闱时他在哪里?太子被杀时,他又在哪里?”
凌泉道:“陛下正奉皇命囤兵出海,以灭南梁!”
“胡扯!”葛朴子道:“他那时根本是避祸江南,其所部未离京师,否则等那对贼母子把持朝政、清除异党后,他如何能那么快带领军队返回京师?南北殊途,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凭空冒出数万大军?正是他利用人心思贤,举兵压境,杀了贼婆娘。若他能就此罢手,尊年幼逊帝为主,虽说我等也心有不甘,可毕竟孩童无罪,又是武帝血脉,只能罢了。可谁曾想,他竟篡夺大宝,自做了天下之主,叫人如何信服。”
凌泉知道,只要提到受禅之事,与这些前朝旧部就无法分辨清楚,甚至他自己内心何尝不觉得当今不下得位不正?只能唯唯诺诺道:“毕竟除了虞国公,已无武帝血脉可寻,那时若知惠悼太子留有子嗣,群臣又怎会出此下策。”
“你太天真了!他要篡位,哪里还管这些!他登基时,虞小公子已然降生,身在襁褓,如何不能称帝?可惜啊可惜,就算先帝有子嗣及冠,也只会成为阻碍,被他除去。这些年若非几位孤臣守护,连我的耳目都瞒住了,恐怕小主子难以长大成人。”
“你这话只是诛心!”
“好了!”葛朴子伸手打住他的话头,说道:“你在朝为官,我等并不怪你。你有家有室,不可能抛弃一切随我等而去。况且这些年你为官,还算清廉正直,也未迫害旧臣。我也知你为寻先帝子嗣多方探查,可见心中还是有大义的。”
凌泉此时已无力与他辩驳,只是道:“我受先帝简拔,才有今日,如何能不心思报恩?”
“既然如此。”葛朴子神色有些缓和,问道:“我寻找了小主子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你何不与我等一起,护佑旧主?”
凌泉闻言刚想拒绝,葛朴子忙伸出手截住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十六年前,我在南国月轮见过小主子一面。那时我等几位深受先帝大恩之人,相约为盟,重振虞朝。只是没想到王妃拳拳爱子之心,怕过早让小主子沉浸于仇恨之中,在风云漩涡里难以成才,私自将他送出南国,远离我等视线。好在王妃也答应,待主子即冠,就让他知晓一切,由他自己选择是否要复国。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去年年底才在升州城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岂料手下人做事不周密,被你那做了佛陀的师兄察觉,再次将小主人送走。后来才知道是到了你这里,若非武帝神弩现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他。”
凌泉叹了口气,这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他送到军中,便说道:“这些年可以看出他被我师兄抚养得不错,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如此翩翩少年,将他拉入到阴诡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