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人挤在日夜不分的蚁巢里，那里才是地面，专属于爬行生物的地面。
在两个区域的过渡区域穿行时勉强还算舒适，这里居住的大部分是正当途径来三弥，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的年轻人。
越往下走就越会震惊于地上地下竟然是一个城市。
路过第二层居民区的楼道，十二闻到奇怪的味道，系统竟然从墙上的涂鸦里分析出了粪便和呕吐物。四处走动的都是身上塞满义体看不出年龄甚至性别的人，大概并没有觉得这有多恶心。
跟着实景交互系统的指示，十二目的明确地赶往那个“漫步口碑No.1”的小诊所。
真的很小，巴掌大的门店，横挂的“米歇尔诊所”几个字可怜巴巴地挤在一起。
那门店空出过道再摆一张桌子就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东西。那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的硬壳档案，不仔细看会以为这里是自助医疗站。
“你好，找米歇尔医生。”
身着白衣少女从高高的档案中抬起头来，一双冰蓝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打量着她，瞳仁中划过一丝明亮的光。
是义眼。
“找她有什么事？”
“做台手术。”
“我知道是做手术，做什么手术？”
“取芯片，坏脑子里了。”
她诧异地看了十二一眼，“这玩意还能坏脑子里？所以意思是要把义体取出来？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刚来三弥。”
“切。”那少女翻了个白眼，电子义眼翻起白眼来十分流畅，瞳仁几乎从眼睛里完全消失，看得十二毛骨悚然。
“是刚来联邦吧？又是跟着漫步的小广告来的？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那少女一下子就亲切起来，好似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家人。
“坐吧，登记一下。该付的钱还是得付，不过看在是小手术，还是老乡，给你打个八折吧。”
十二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敌意，正猜测着漫步和她想的是否不尽相同，结果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松下去，看到待支付的数字后又立马升到了头盖骨。
5000？！
芦惜给她搞到的上等人户口可借贷额度都才1000信用点！十二这才知道对方陡然转变的态度哪里是因为什么老乡见老乡，完全是因为见到了肥猪啊！
“先划账，登记完去手术室。”
“……”
十二起身准备离开。
怪不得地下城少见的诊所门口会一个人都没有，感情是黑心生意！没准一进手术室后再出来内脏已经被掏空装上义体强买强卖了。
“怎么，没钱啊？”少女笑眯眯地问。
废话，以地下城的人均收入，大部分人一整年不吃不喝都存不下3000。
“就猜到你没钱，跟我来吧。”
“你要干嘛？”
那电子眼少女，或者说米歇尔医生拉过她的手道：“当然是让你加入正式我们啦！”
穿过那狭窄的过道，里面是一个封闭的大院子，人造光源悬挂在屋顶，把四周投影成地上的样子。
在拥挤如蜂巢的地下城，能有这样一大片的空地实属不易。
米歇尔的金发在虚假的阳光下闪耀，那兴奋的样子好像今天才刚修复好说话能力，让十二想起列车上的虚拟乘务员。
她兴致勃勃地从漫步的过去介绍到现在，又从现在畅想起未来，肉眼可见地对这个组织充满热爱。
“……总有一天‘三不管’会成为联邦的历史的！怎么样，我们组织好吧？心动了吗？加入我们我就免费给你开瓢……不是，摘芯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星盗船上就注意到我了？”
“差不多吧，不过那都不重要，你考虑得怎么样？”她那双漂亮的义眼又发出漂亮的光，据她说那是在她成为米歇尔前，上一任米歇尔医生给她安上的。
“你一个人刚来联邦无依无靠的，还被官方挟持，很危险的！”
说得对，但当然是考虑得不怎么样。
十二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适当地展现出一丝动摇，这是最符合她年龄的态度，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少岁。
“你就这么邀请我，不怕我把你们捅上去吗？”十二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问道。
“你不会的。”米歇尔正色道，“漫步这张网，从来没网住坏人过。”
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被十二看出几分真诚，这种程度的真诚已经超出程孜臣太多了。
如果米歇尔说的属实，加入漫步对十二来说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正如程孜臣惊讶的，如果她要自己在地下城谋生，那两个月后的入学考试必定会十分吃力，甚至有无学可上的风险。
“好啊，我加入你们。”
不管怎样，先把目的达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