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二刻钟后。
沈醉顶着荷叶浮出水面,不远处岸上茂密荒草为风压倒,山腰浓烟正盛。
岸边湖面荷莲稀疏宽阔处,数排竹筏漂浮,上面立着青衣负剑的剑客们,男女皆有,他们正要出发。
沈醉认出几个熟面孔,忙游过去,边大声唤道:“我在这儿。”
庄中出事,应是明月臣遣人来寻她了。
有人见她身影,惊诧扬声:“少主?”
众人不由得纷纷询问,“少主遇袭了?”
沈醉游近竹筏,她先上竹筏,再由众人簇拥上岸,某位师姐拿来外衫给她披上。
来人都是万剑山庄的门徒,人多眼杂,沈醉只道,“我见山上火起,忙中出错,船扎进荷叶堆里缠死,只得自己游回来。”
她抹去脸上水渍,扫过众人神色一眼,大步越过他们,朝山上快步行去。
沈醉心中如何惊惧,面上不曾展露半分,且行且软声问,“何人闯山?师兄何在?”
众人随她身侧,呈拱卫之势,一人应答,“是…长乐天莫怀声。”
“莫怀声?”
听到这个名字,沈醉暗骂一句晦气。
她更加忧虑山上情况,一路凫水赶回来累得够呛,不肯慢下半分。
以她为首,一行人踩着青石路,疾行进竹林中。
风过零星竹叶飘落,山林不复幽寂。
夏蝉嘶声尖鸣,兵器碰撞、金戈征伐之声,乍隐乍现。
沈醉不停往前方张望,她说话不太喘得过气,吐息促急,“师兄三个月前……断了他左手经脉,他、他这么快养好伤,又来闯山了?”
“是。”
她身侧一青衣剑客答,“一个时辰前,山门处有人叫阵,来者一行共二十三人,皆着黑衣、皆以铁面具遮面、皆持四尺长、宽三寸之玄铁劲剑。”
“除为首之人嘶声叫喊,其余二十二人一言不发,除去拔剑之外,不发出任何声响,其形可忌,其身鬼魅,已伤庄中六十余人。”
“山庄中大部分防卫都赶到山门,谁知……莫怀声竟从后山潜入,摸到您和庄主的院子里,让血衣卫逼退出去后,他携那二十三名黑衣人,强闯山门。”
风送来浅浅烟尘气味,另有浓郁血气腥臭不散,竹影摇曳,斗叱之声越发清晰,剑鸣铮然。
沈醉听得青衣剑客一翻话,心忽上忽下,唇白了数分,“师兄又出山门了?”
明月臣已目盲腿残,在内院深居简出,沈醉把他看得紧,三十六血衣卫重重把守院门,轻易不让医师之外的人靠近。
思及此,烈阳仿佛照透茂密竹荫,晒得她眼前阵阵发昏,沈醉急得正要迈出一大步,青衣剑客忽得抱拳对沈醉拜下,挡住她的去路。
却是答非所问,“莫怀声来者不善,庄主让我们寻得少主后,送您去偏堂避一避。”
他俯身恭请,指向一条落满枯萎竹叶的小路,后又有数名青衣剑客上前,堵在她身前,“少主,请走这边!”
“避?”
沈醉心中酸楚难抑,辗转为唇边苦笑,“我在沙数山,在师兄身边,我要避着谁?”
一路走来,沈醉身上衣衫半干,掌心薄汗黏腻,她烦躁地提起裙摆,迈出一步低喝道,“让开!”
她猜测,明月臣多半到了山门处与莫怀声对峙。
无论如何,她都与师兄一起。
少女眸中现出锋芒,要绕过拦路之人,但听其低声告饶,“少主,得罪了。”
话音落,为首的青衣剑客伸手过来,许是想阻挡沈醉,却被沈醉抢先扬臂,一掌扇到他面颊上。
“——啪”
脆响过后,男人脸上浮现通红指印。
少女青衣雪肤湿发,更衬唇上一点朱,美貌迫人。
她拧了远山似的黛眉,哪怕气急败坏地在训斥人,婉转声嗓依旧压不住的脆甜,“没用的东西,你敢挡我的路?”
山庄老人都知晓她刁蛮的臭脾气,青衣剑客还欲再拦,身后人扯住他衣摆,摇了摇头。
明月臣生来恣意,一惯随性而为,将沈醉教养地不通世事,无礼蛮横。
他服毒后有意将家业交给她,万剑山庄最精锐忠心的死士,三十六位血衣卫,如今也由她差使。
沈醉任性不讲理,何苦惹她眼?
青衣剑客众不敢再拦她,沈醉提裙跑起来,其余人面面相觑,仅仅五六人负剑紧紧跟上。
一部分人落后数步,被沈醉打了一巴掌的剑客盯着她远去的身影,斗笠下面色阴沉。
他手背用力擦过微微发烫的脸,嗤笑道,“她也就趁着庄主还在,能过几年好日子了。”
明月臣是当仁不让,天下第一的英雄豪杰。
可若他死了。
沈醉……这位以歌、以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