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开始谈恋爱了。
从唐晓翼在鹿岛弥的宿舍醒来的那一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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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最终还是把那束花交到了鹿岛弥手中。他说:“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别嫌弃它太简陋。”
鹿岛弥抱着花,站在校门口。花朵选的是同她大衣颜色相配的向日葵,周围装饰一圈细碎满天星,缠绕着LED灯串。唐晓翼还把手伸进去,摁下了开关,于是鹿岛弥便抱着一束不停闪烁发光的花。
她觉得有点丑,就又把开关关了。
“谢谢你。”她朝着唐晓翼笑,“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他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看着她走进大门、走进电梯。她转过身按着楼层按钮,在电梯门彻底合上前朝他挥了挥手。唐晓翼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冷,把自己外套紧了紧,缩起脖子,将脸埋进装饰在领口的羊绒里。他想要转身走掉,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暂时不得离开原地。
像伴地飞行的月球,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地球的引力,除非地球的质量骤然减少。
仿佛同他的感受相呼应地,电梯门再度“叮”了一声,鹿岛弥的身影又出现在唐晓翼面前。她还抱着那束向日葵,向他走来。她问:“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宿舍就我一个人住。”
就像在海龟岛的时候,她邀请他和洛基来她宿舍睡觉。
但这一次,唐晓翼却失笑,并拒绝了她:“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我上去不太好。”
然后他先走开,摆了摆手,再把手掖进了口袋。走出去很远,他错觉她似乎还在背后看着他,真回头去看时,宿舍大门口却无一人踪影。
之后唐晓翼和鹿岛弥还是如平常一般地相处着。他们是同一课题组的前后辈、是师姐师弟、是同学、是朋友,是在校园里遇到了可以打招呼的关系,是在食堂里遇到了可以拼桌吃饭的关系。
唯独无法成为,唐晓翼试图想要弥补还原的那种关系。
有些人就像儿时爱吃的零食,只有停留在某一特定时刻,方成为最美味的。如果一定要在其它时刻去品尝,必然会恼怒地批判一句:不是以前的味道了。它本身便代表着一段业已逝去的、令人怀念的时光,而不单单只是它自己。或许他与鹿岛弥之于彼此,便是这样的存在。
何况他们的收场那样匆忙那样狼狈,现在他们可以如朋友般相处,已在唐晓翼的意料之外。
十一月初的时候,导师突发奇想,说要拉上整个课题组去团建,交给鹿岛弥策划。她在课题组的群里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下午时便说:要去爬山吗?这周末天气很好,临近山上也有可以野炊的地方。
导师第一个出来说好,其他课题组成员纷纷响应,团建一事就此敲定。团建前一天,唐晓翼去超市买野炊用品,偶遇同样来采购的鹿岛弥。他们未交流一言一语,极自然地与对方同行,结完账后走出超市,唐晓翼正欲顺水推舟地接过她的手提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尽管一连几天都是艳阳天,但毕竟已至十一月,昼夜温差大,晚上走在室外,只觉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鹿岛弥把手机屏幕当镜面,将几撮被风吹乱的刘海归位,放下手机时,察觉到唐晓翼看来的视线。
“要不要谈谈?”她突兀地说道。
唐晓翼问:“谈什么?”
一时鹿岛弥又不说话了,只是一味地走着,靴跟敲击着铺地砖,清脆的哒哒声。唐晓翼有耐心等她,因此也不着急,落后她一步,专心踩她影子玩儿。等到鹿岛弥慢悠悠地说“我们分手的时候……”,唐晓翼的脚步顿时一刹,旋即又好似无事发生地跟上了她,连带着一声听不出真实情绪的“嗯?”。
“我很抱歉向你提出了分手。”鹿岛弥盯着前方的一小块空地,唐晓翼怀疑她不过是不敢看着他的脸说话。她问心有愧,才在谈及这段过去时,不敢把视线直接放在他身上。毕竟连鹿岛弥自己也觉得,她亏欠了他。
这些话把唐晓翼的回忆也勾起来。他本可以冷笑,可他不愿那样对待她,所以他只是不发一言、只是面无表情,把他们间的气氛冷落成一块尘封多年的地毯,摊开来抖一抖,满目皆是如雪花般纷飞的尘埃。可他并没有苛责她的意思。
他们间发生的一切,既无跌宕起伏的发展,又无烧脑突兀的反转,只是人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侣,在最普通的情况下分了最普通的手。
虽然鹿岛弥认为,她亏欠了他。
但感情上的亏欠,怎样才能算作真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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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发生在上高三的那一年。那时唐晓翼正在准备申请大学的各种资料,并且知道鹿岛弥也正在准备。
他们默契地从未交流过彼此的梦校,心照不宣地维系着奇异的和平:即便他们都明知,对方绝不会去到自己的梦校。他们各有前程需要奔赴,且极大概率不把彼此包括进未来里。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