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留宿,明天下午再走。妈妈觉得冰箱里菜不多,让她出来再买点新鲜的。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眼角干涩,陆嘉葭叹了一口气。
她停下来,往回走了两步,盯着漆黑的巷口里猩红的一点光,平静地说:“别抽了。”
那点红光颤了颤,随即被人摁灭。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以为,你不会理我。”
男生的声音有些艰涩,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一样。
陆嘉葭认真地看着他:“怎么会,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远苦笑着摇头,没敢抬头看她,问起来别的:“新学校,好吗?”
“挺好的。”陆嘉葭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梁远没再说话,陆嘉葭也没走,安静地等他开口。
“陆嘉葭,我……我爸妈离婚了。”梁远终于低声说出口:“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不是。”
极快的回复,让他愣住。
“梁远,你没有错。”
陆嘉葭看着面前满脸颓丧的人,缓缓说:“当年,你是拼了命去救我和安朗的。对朋友,你仁至义尽,一点错没有。
至于你爸妈为什么离婚,我不清楚。大人的感情太复杂,你不用把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可能就是感情没了,所以散了。
不用怀疑自己。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我很好……”梁远近乎呢喃地重复。
他抬头,终于有勇气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我经常不断回想,假如当初我给你作证,说是安朗自己下海才——”
“不可以!”
陆嘉葭急声打断他:“那是做假证。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你不必这样自责。我相信,清者自清。而且,就算你说了也无用,只要没有铁证,他们还是不会信。”
她嗤了一声,笑容有些凉薄:“不然,你以为安家除了恨我,还靠什么走出痛苦?哦,说不定连你也一起记恨上。”
梁远:“……可你是无辜的。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
“不用帮我,梁远。”陆嘉葭看着他灰败无神的眼睛,转而笑着说:“或者,如果你能彻底走出当年的阴霾,好好生活,专注学业,搏一个光明的未来,那就是对我的帮助。”
“真的吗?”梁远的眼睛蒙上一层雾。
“当然。这样,我就不用额外分神,担心你这个朋友过得不好。”
“我以为,你讨厌我。”
“没有,你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朋友。”
又一阵冷风吹过,陆嘉葭打了个喷嚏。
梁远连忙说:“回家吧,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嗯,我走啦。”
陆嘉葭摆摆手,刚走几步,又转身道:“那个,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哎,好!”梁远笑着点头。
“走啦,拜拜。”
“拜拜。”
梁远深呼一口气,有什么沉重压抑的东西在胸口慢慢释然。
他站在原地,看着女生越走越远,一身黑衣像是要溶入无边暮色里。
从那年夏天开始,她好像总是穿些颜色暗沉沉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努力地想在人群中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而在梁远的记忆里,陆嘉葭永远都是那个在鹿鸣村秘密基地里唱着跑调的歌,执着地问他和安朗、安歌到底难不难听的小姑娘。
明媚的,灿烂的小姑娘。
他看着女生的背影,蓦然间想起一句歌词。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
半夜,陆嘉葭有些口渴,起床倒水喝。
她走到堂屋,还没开灯,突然听到隔壁屋里大姨的话:“阿妹,你就听我的话,早点改嫁吧。”
陆嘉葭伸向开关的手停在半空中,心脏一阵刺痛。
突兀的痛让她弓起了背,手放在胸口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大姐,别说了,孩子还小呢。嘉葭才高一。”
禾葭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深夜,依然一字一句地清晰传入陆嘉葭耳中。
“还小,还小,每次你都这么说。
等过两年,嘉葭考大学,你就更怕影响她心情,影响她学业。
再过几年,嘉禾又要考高中考大学。
一直这么耽误下去,你都老了!”
“……”禾葭没说话。
大姨继续苦口婆心:“我看两个孩子都很懂事,也不是听不进去道理。
姐说句难听的,你一个农村寡妇,想拉扯两个小孩平安健康长大,这有多难,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