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王珪连忙将耿春和拉了回去,低声道:“此事是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必须辩论出一个结果。”
而赵顼从其他官员的表情中,便看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事不能和稀泥。
赵顼顿时有些无语。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帝活了三十六岁便英年早逝了,突然明白那次长达近四年的濮仪之争让先帝有多么难受。
在大宋朝,有一种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规矩。
比如祖宗之法、圣人之言、史书戒训……
这在士大夫官员们的眼中,是天大的事情,必须要辩个明白,论个清楚,分个对错!
紧接着,辩论进入白热化。
官员们各站一侧,吐沫翻飞,和田间地头的村妇吵架并无二样。
赵顼坐在皇座上,看得是清清楚楚,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眩晕。
臣子们太闹腾了,若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也活不久。
这是朝堂上的坏毛病,赵顼不愿意惯着。
当即,赵顼长袖一甩,离开了大殿。
下面的官员们以为官家是等不到结果而恼怒了,当即继续辩论,直到午时,一群人都没有劲头了,才纷纷离开。
下午。
二府该不该辞让南郊封赏的事情便传到了民间。
汴京城中,无数书生士子一下都激动起来。
“我以为,应该辞让,相公们已经身居高位,这些奖赏对于他们并算不上什么,不如做一个表率!”
“定然不能辞让,这是坏了朝廷的体制与规矩,长此以往,官员们都为了官名而辞掉朝廷的赏赐,到那时官员们缺钱了,还不是要从百姓手里抢夺!”
“必须辞让。我大宋才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还有许多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呢!”
……
一时间,汴京城就像是一锅沸腾的热水。
茶馆、酒楼、街头巷尾,都是在议论这个话题。
所有人都想着将对方说服,然后将结果汇报给官家。
四月初七,争吵继续。
群臣们不但在中书省中辩论,并且各自都开始写奏疏,表明自己的观点,一些不在汴京城的官员也写起了奏疏。
垂拱殿的御桌上,一上午便能够摆放一百多份奏疏。
任由赵顼能一目十行,也批阅不完如此大量的奏疏。
赵顼心情烦闷,直接下令:让群臣商量出一个结果后,再来找他。
其实,赵顼是想让群臣明白,这样的争辩毫无意义。
所谓的规则,所谓的国家礼仪,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争论完了,对新法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但赵顼想要转变这种观念,显然不现实。
就好比现在告诉一些老人,养女也能养老,而养子并不一定能养老。
他们绝对不认可。
这就是现代人思维与古代人思维的区别。
或者说,是人生信仰不一样。
古人的良家女子若被侵犯,大多都会选择自杀;谁骂了孔老夫子,书生们绝对会撸起袖子干架……
在信仰、礼法、规则上,士大夫官员们甚至将其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思考的纬度不一样,就会导致沟通上的失败。
赵顼不得不佩服,百官们的战斗力实在惊人,竟然真能围绕一个问题,不断地找出新论据,不断辩驳,不断为自己的观点找论点。
四月九日。
辩论依旧如火如荼,且从朝堂辩论变成了扩及民间的超级大辩论。
王安石、司马光二人的观点,已经被一些小摊贩誊写在纸张上,还有一些会做生意的书摊贩卖这些文字。
不到三日,汴京外的其他州府,竟然也都围绕此事讨论起来。
这大大超出了赵顼的预料!
照这样下去,众人真能辩论到年底。
“这种所谓的屁事,竟然闹得所有人都在讨论,有意义吗?”赵顼无比气愤,目前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只有等某一方完全胜利,可能才会结束。
四月十日,赵顼正在垂拱殿欣赏民间小摊贩新出的一些话本。
殿前指挥使高茂山大步走了进来。
“官家,臣与枢密使已协商过,五日后,将带两万禁军士兵出发,其余三万士兵直接调派成都府的湘军即可!另外,将会带上一千支突火枪和五十门突火炮,炮弹会带的多一些……”高茂山朝着赵顼汇报道。
赵顼点了点头。
高茂山做事,他非常放心。
赵顼望了望一旁堆积成小山的奏疏,道:“你对最近朝堂辩论的事情怎么看?”
听到这话,高茂山露出一抹便秘的表情,揉了揉后脑勺,说道:“臣以为,司马相公所言,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