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久很多,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手臂就是铜铁做的都难受得紧。她分神片刻,小声地长舒一口气。
下一瞬,裴煦突然动了下,之后敛眉睁眼,眉眼间有些愠意。
季枝遥一低头,发现滚烫的艾绒正正落在他皮肤上,被烫到的皮肤已经发红。
“我没注意……陛下恕罪。”
裴煦没立刻开口,伸手拍掉腹部的艾屑,顺便将她还滞在空中的手推开。
“陈栢。”
闻言门外的人立刻进来,毕恭毕敬地躬身:“属下在。”
“太极宫何时能建好?”
“回陛下,昼夜不休集齐众力,最快也需要一个月。”
他随意点了下头,“寻两个能伺候的人来。”
陈栢的视线落至跪在床边的季枝遥,心中了然,“是!那她怎么处置?”
季枝遥听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颈上仿佛再次被利剑压着。他们多说一句,这把剑就越往她皮里一寸。
裴煦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悠悠地穿戴好衣物,视线却没离开低着头的季枝遥一瞬。
这期间,季枝遥已经把此生最后的画面走了一遍。她本是庶出,在缙朝便不被重视,父皇子嗣众多,因而只有受宠的几个有资格得到封号。她就没有封号,稍微尊重她一些的会唤她七公主,其余的便只敷衍地喊声公主。
潦草一生,没跟其他血亲一样死在乱剑下,得以见证昏庸王朝覆灭、新朝建立,已经算是此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产生这个想法时,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走马观花平生事迹时,她完全没有听到裴煦在说话。等她抬眸看到那人眼中凌厉的眼眸,才惊恐地眨了眨眼。
陈栢额上流下冷汗,默默为她捏一把汗。
季枝遥:“陛下恕罪——”
她只会道这一句,而且此刻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微薄一句话根本无法平息他被忽视的怒火。于是她连忙补充道:“刚才失神伤了陛下,一直内愧于心,不想又惹得陛下不快,一错再错。枝遥愚笨,还请陛下责罚。”
“……”
寻常人说这话,陈栢并不会觉得惊讶。只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季枝遥的性子根本不会低头服软,就瞧着她对自己那副爱答不理的清高劲儿,眼下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他抬头目光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裴煦拿起茶水抿了口,“孤让人翻遍前朝的史册,全书整二十三卷,竟没有关于你的只言片语。”
季枝遥抬头,试图弄清楚他说这话背后的意图。
沉默半响,她弱弱发问:“陛下是怀疑我的身份吗?”
“不。”裴煦摇头,很有耐心地和这个卑微的人闲谈。旁边陈栢眉间皱了平,平了皱,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孤只是好奇,你们大缙会给你这样蠢笨无知的公主什么封号。”
“……”
这话直戳她痛点,该如何同他解释,她根本没有封号?
“陛下英明。”她想了想,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像我这样蠢笨无知的公主,是没有封号的。”
裴煦满意地点头,得到答案后毫不意外,“孤身边不留无用人,你走吧。”
季枝遥直接一软,险些载倒。裴煦这样杀人如麻的人道出句“你走吧”,她听着怎么觉得比“杀了你”更瘆人?
陈栢在后面也惊了,“陛下,虽然季枝遥构不成威胁,可是直接放出宫是不是太随意了?”
“谁说孤要放她出宫?”
…
没人能料到,栎朝建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不是修订律法,亦不是官员升迁调任。而是破例册封前朝七公主为栎朝临安公主,食邑三百户。
圣旨送来秋水苑时,裴煦有事出宫。
送圣旨的太监挤着笑脸讨好她,卑微巴结人的模样,季枝遥从来只见别人有过。
可她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她像被人用白绫吊至半空,稍不留神,有人就要踢掉她脚下的凳子。明明是蝼蚁却被他刻意捧高,这种封赏分明是温柔刀。
原想好言送走太监能有时间好好思索对策,不多时,又有人前来道贺。
裴煦给了她两个哑奴春生和冬藏,她们不说话,听力甚灵敏。其中叫冬藏的姑娘常年佩剑,应当是习武之人。
出门前,春生拿出随身纸笔写下来者的名讳和官职——礼部侍郎,宋明风。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他声音清朗明润,像山间清泉般,顿时消了她大半警惕。
“大人请起。”季枝遥轻声道,叫春生把送来的礼物收入房中。
“大人事务繁忙,拨冗走这一路实在愧疚,其实差下人来便可以的。”
宋明风摇头,“殿下说的什么话,殿下受封,微臣自当亲自来道贺。”
他微顿了下,看了眼季枝遥身后的两位宫女,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