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玉梨堂和他的卧房离得并不远,可就短短的一段路,季枝遥却好像走了许久。
裴煦从床榻上下来,站在窗侧,静默地看着衣着单薄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窗下,抬头有些无助地看向对她来说有点高的窗户。
这个视角,自然将窗口的人也容纳进去。
她站在原地想了会儿,随后小声说:“窗户太高了,陛下。”
裴煦低垂眼,语气平淡中带了似玩味:“堂堂公主,怎能翻窗?”
“那我从门口进——”
“公主深夜不就寝,推开孤的房门,像什么话。”
“......”他这般便是堵死她所有选择,一副看戏的样子叫她难堪。
到底是小姑娘,脸皮薄。被他说的一时有些赌气,愤愤丢下一句:“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是死是活,既然好端端站在这儿,我就先走了。”
说完,季枝遥转身要回玉梨堂。只往前走了一步,腰上忽然一股力道将她抱起,身体一瞬腾空,再之后,便是窗户阂上和她站再铺着软毯的地面上的声响。
裴煦将人捞进来后,步履悠哉地走至前边桌上,站着随意斟了两杯茶。回头,她还站在窗口不知在做什么,伸手敲了两下桌,她立刻看过来,随后有些苦恼地说:“陛下......我有一只鞋掉到外面了。”
裴煦有些无语,季枝遥自己也无语。谁能想到这人不是给自己搭把手,而是直接将人捞上去了!这是不可控的啊……
他喝了口热茶,随后缓步折回:“夜里做贼也不仔细些,丢三落四,迟早将你的命也丢掉。”
她微蹙了下眉,腹诽道:“不像你,敞开窗户似是钓鱼般。”
裴煦嘴角勾了抹极淡的笑意,弯下身将人横抱起,同时语气淡淡回:“愿者上钩。”
季枝遥抿了抿唇,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用力后便立刻松了松,生怕他以为自己要谋杀。
他房中陈设简单,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药味。坐在他床上,季枝遥将他之前给自己的沉香木珠圈在腕上,凑近鼻尖轻嗅。
待他处理完书桌上的公务,褪了外袍准备睡下时,她才开始一点点“打探”他近日的生活。
“陛下可是染上瘟疫了?”
裴煦还没沾到枕头,便听到身旁这人好奇地发问。瞧着她双眼,似藏了星子般明亮,盼着他有事似的。
“若孤说是,你便也死期将近。”
季枝遥低哼了声:“陛下从疫区回来那夜并未和我分开,若是染上疫毒,早都发病了。”
裴煦心情似乎还可以,侧身面朝她,耐心地等她把一肚子问题问完。
“听说守军节节败退,叛军正迅速向潭州逼来。陛下,此事可是真的?”她虽然不相信,但梨花说得实在逼真,惹得她也逐渐动摇。
眼前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起头来。
“你为何觉得孤会输?”
“......”
冲这一句话,季枝遥仿佛已经看到数日后裴起惨烈的死状。她瞬间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和质疑如同笑话一般,裴煦这样做事周密的人,岂会打无准备的仗?
“所以,陛下这几日是故意让你兄长以为你病重,引蛇出洞?”
裴煦松开制住她下巴的手,转回身准备歇息。见状,季枝遥只好默默闭嘴,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之前在玉梨堂时,分明住处很宽敞舒适,床榻也柔软,可她夜里总是会醒来,有时还会梦魇。为了防止今夜打扰到他,季枝遥将他送的那串安神珠子挂回脖子上。
眼前便是他平静的睡颜。裴煦只在休息时看上去没那么有攻击性,平日里几乎无人敢与他对视,季枝遥也只敢在这时候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他的鼻梁高挺,侧面看像一座难以攀登的山峰。在南山寺时,赵掀云曾说他自幼便无心婚配,对情感之事并不在意。若是顺着时间算,季枝遥甚至有可能是他第一个,可......照他的熟稔,如何都不像是第一次与女子相处。
想到这些她便有些苦恼,前阵子他还说要陈栢寻一个人,若那人本是他的意中人,季枝遥届时又当如何自处?
繁杂的关系因她中毒开始,却由他威胁延续。她有时也觉得无助,懊悔的觉得若是当时的人不是他,如今便不会这样左右为难了。
思及此,她无意识地轻叹了一口气。
尽管是这样微小的声音,也足够将即将入睡的人惊醒。裴煦一动不动,鼻息却乱了一刻。季枝遥定在原处等待他的反应,许久不见他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卷着被子闭上眼。
后半夜,潭州下起绵绵细雨。空气中潮湿的尘土味慢慢弥散至屋中,尝试入睡的裴煦到底还是睁了眼。入目黑暗,只书桌上点着一盏残灯。
这并非裴煦的习惯,是有人无意说过,担心夜里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