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院外兀自卷起一阵风,带着秋日的凉燥吹到正准备饮茶的两人面上。
见到那位腰间配长剑的陈栢,崇恩便知来者何人。不忘低头将季枝遥的杯盏满上,随后才放下茶壶,走到她前头微挡着。
崇恩只和她相处了几日,便已经看出来临安公主其实很惧怕这位君主。他自己亦有此感,说不上怕,只觉得东栎的这位国君是在深不可测,城府极深。光看外表完全不知他心中在思虑什么,比如眼下的折而复返便叫人疑惑。
裴煦贵为皇帝,可穿的衣物料子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件。无非都是暗色玄色的衣袍,看着只令人感觉不可接近。
季枝遥放下茶盏,心中有恐惧和不安,但极力压下后,方平静地转身,朝他行礼:“陛下金安。”
他看了季枝遥一眼,并未多言,反而一反常态地关心起来:“孤听闻前几日你落水了,可有让太医前来医治?”
季枝遥:“自然有的——”
崇恩:“见过陛下,这几日我无事在这闲坐,竟发觉太医院的人手稀缺至极,开的方子似乎也只是些寻常补体的小方。多亏公主殿下身子骨算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言语间,崇恩的挑衅和嘲讽并不加掩饰,他说话时,坦白说,季枝遥在后面快吓死了。
“有劳崇恩殿下对公主如此照顾,你有何想要的,孤可以让人赏给你,就当是孤对你的谢礼。”
“阿遥深夜被逐出长门宫,来到这无人清扫的僻静宫苑才失足落水。敢问陛下,公主犯了什么大错令你这般惩处?在西澜读书时,夫子同我朝王室都以温文有礼、大度谦卑形容你,为何见了让人觉得你根本不是那样呢?”
崇恩这话一出,陈栢在后面已经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动手。
可被指责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听完他说的,裴煦的目光更是直接落在季枝遥身上,“公主与你是旧识,既是私交,理应让你们叙叙旧。只不过宫中能伺候的人不多,对公主的安全疏于保护才出此意外。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孤将她推下去的。”
崇恩冷笑一声:“是与不是,又有谁知道呢?”
季枝遥立刻站起身,在陈栢上前之前先挡在崇恩跟前,随后才低声对他解释:“那日确是我失足落水,这院子里好像有不少蛇,当日受了惊吓才不慎跌进湖中,莫要冤枉他。”
崇恩听后半信半疑,没再多说什么。原以为裴煦来这一趟受气便会离开,不想他直接命人多摆了一份茶具,径自在他们方才坐的桌旁也坐下,看上去是要一起用茶的意思。
季枝遥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若是他随便找个借口将她带回长门宫,那她便不会好过了。
见裴煦坐下,崇恩也走到桌旁坐下。只有季枝遥迟迟未动,抬眼只看了他一眼,便对上他点漆般的眸子。
尽管好似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季枝遥也不愿意在此处多待。
“既然陛下来了,我便不到扰你们商讨两国事宜,先行......”
裴煦没等她说完,伸手将她方才位置前的杯盏拿起来,低头皱了下眉,将茶水倒掉,随后再将自己冲泡的茶汤倒进她杯中。
“孤不在此久留,且坐下一同用茶。”
这话直接冲着她内心所想,看来他自己也知道季枝遥不想他多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季枝遥再离开也不合适,便只好走回来坐下,下意识要伸手端茶杯。
裴煦和崇恩几乎是同时伸出手要按住她的手腕,生怕她杯滚烫的热茶烫到。但到底崇恩离她近些,裴煦的手只在半空中滞了滞,便缓缓收回。
崇恩:“刚才已经被烫了一次,可要当心些。”
她抬了抬手臂,崇恩低头立刻将自己手收回去,低声道了句抱歉。
季枝遥浅笑了一下,低声道:“无妨,你说的我自会留心。”
裴煦:......
一阵沉寂,季枝遥也不敢再多讲。只平静地自己喝茶,一会儿是崇恩提着自己的壶给自己斟,一会儿是裴煦的。左右两边交替着给她灌不同品类的茶,最后她因为胃有些疼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事裴煦已经开始和他说正事,道近日会派遣使臣前去西澜拜见他们的国君。
“西澜与东栎接壤,从前又有商业往来,若是利用好此优势大力发展,对两国都有好处。”
裴煦点了下头,“孤知晓。”
他看似在认真地听,其实早已心不在焉地留意着季枝遥的一举一动。
前几日因为她没有表示不乐意和亲,裴煦的确是不高兴了,但下令让她离开长门宫却不是一时兴起。
到底是他自己封的公主,尊为公主之人与旁人共享宫殿多少有些荒唐。而且她在自己身边不自在,裴煦不是看不出来,只是碍于私心一直不想让她走罢了。
但落水一事,他在后半夜知晓,长门宫的人都被他的震怒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