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唇珠饱满红润,面容柔和,眼底的光生动而有生命力,如苍翠的竹。
却很陌生。
或许是他从未注意过大楚长公主的眼睛。
他只记得复仇灭楚之后的日子,与她四目相对,把她压在身下,肆意欣赏她害怕无助模样的时候。
他畅快不已,享受着她从高处坠落,在他手中摇尾乞怜低头求生。
有一种报复性的得偿所愿,予取予求之后更加欲.求不满。
可如果她不是一无所有呢?
云初眸光轻闪。
正如现在,万人之上。
当初的大楚长公主,她看自己的时候,目光也是这样温和吗?
没有。
上一世的长公主,对他从没有过一丝怜惜。
自他重生归来,一切好像都变了。
除了第一日有过责罚,后来的李昀离对他很好,甚至像是在刻意弥补。
就像是……也重生了一般。
云初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震得四肢冰凉。
如果他可以重来一世,那么李昀离可以吗?
可如果她也是重生归来的,那她又是从未来的哪一刻回来的?
她知道自己复仇成功了吗?她知道她后来被自己囚禁,知道最后那场失控疯狂后施暴般的凌迟吗?
她……
云初呼吸一促。
须臾安静以后,头脑清晰而又绝望地浮现出一个事实:
她为什么没有让阿肆入府?
她为什么,命人暗中监视自己和阿肆的往来信件?
为什么会未雨绸缪主动前去雍州,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在身边而非留在京中?
几个眨眼的瞬间,云初已如坠冰窟。
原来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针对于自己日后的所作所为,在小心应对。
他一寸一寸地低头,隐起来的瞳中满眼破碎,眸光如溺水一般逐渐湮没。
她对他,竟,满是戒备。
“殿下。”他声音微哑,拜伏道,“罚我吧。”
李昀离叹气。
难得侍君今日愿意交心,正确地表述自己的诉求并不是罪,只可惜原主太过暴力,她只随便说一句话,便把人压得只会认错了。
“起来吧,不会罚你的。”她伸出手,扶起他交叠下拜的手,微笑道,“你愿意告诉孤这些事,孤很高兴。”
“那殿下。”云初深吸一口气,道,“愿意相信奴吗?”
相信?
这话让李昀离顿了顿,只道是他被漠视太久,被好生对待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寻求起了存在感。
若是如此,也是好事。
“你既没做过对不起孤的事,孤当然愿意相信你。”
李昀离道。
此话滴水不漏,可攻可守。
可是。
他已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了。
但……
此时此刻,重生回这一世的他,还没做过。
原来时也命也,运也。
他害怕她知道上一世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却又庆幸此刻她愿意说相信。
只是,他不敢赌。
他如同行走在黄昏时刻的旅人,游走在明暗交接处。
他不敢再进一步试探,生怕她真的和他一样是从上一世回来的。
他更不敢叫她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
他觊觎她,像黑暗里的人觊觎黎明的曦光,想要占有,又害怕失去。
于是缓缓道:“没有。”
云初注视着李昀离的眼睛,眼底平静地翻不起一丝的波澜:“奴,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情。”
“好,孤愿意相信。”
李昀离回应得极干脆。
她摊开一张素笺,润湿了笔尖,竟看似闲谈般说起了事。
“我近日得到军中信鸽消息,说雍州接连遭遇山洪,恐成灾情。我请命前往雍州在先,国师在府上起的那一卦在后,侍君觉得,若是有人刻意想让我离开京城,接下来会如何?”
云初心中擂鼓。
她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
是在怀疑什么?
李昀离勾唇看着空白的素笺,没抬头看他。
“侍君,说说呢?”
既然他表露了心思,那她是一定要看看他的诚意的,毕竟南墙下的密信已经存在过了,她必须判断清楚,此刻的云初到底是怨她至深所以曲意逢迎,还是真的对她心存情意并未到绝路。
她太过于胸有成竹,就像是坐在谈判桌前就着利益博弈的商人,耐心等待面前的人亮出底牌。
到这一步,只要面前的人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