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启明,朝露微凉。
风临站于刚苏醒的天幕之下,与闻人言卿作别。
闻人言卿带着帷帽,一身灰衣,怅然望天,长长叹了口气,“才相逢,又别离。恨聚短离长,不能尽意……”
风临:“说点人话。”
闻人言卿:“我怪难受的。”
风临抬手拍拍她的肩,道:“你也别难受,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再见,到时少不得委你许多差事,必日日去扰你。怕那时你见吾一面都烦。”
“哈哈……”闻人言卿终于露出点笑意,无奈摇头,“若真到那时,任君烦扰便是。”
二人对视,风临渐敛表情,略有严肃地叮嘱:“路途遥远,务必谨慎处之。若有头绪,也勿妄动,一切等吾回京再作商量。”
闻人言卿正色道:“必如君所嘱。殿下亦要万事小心,沙场刀剑无眼,万自珍重。”
二人说罢,风临又看向一旁在拿脚踢石子的凌寒星,察觉到目光,凌寒星扭过头来,十分不羁的笑道:“轮到我了?”
“嗯……”经他这样一说,到嘴边的话反而散了,风临看了看他身上的厚斗篷,道:“冬日了,你受不得寒,仔细保暖。”
似被冬日这两字触动,凌寒星冲她一笑,目光眺向茫茫长空,“若在北疆,此时早有一场雪。”
这话一勾,叫风临不由想起北境那一片凛风呼啸的白银世界,无边无际,心中不由得泛起些许畅意。她微微垂眸,露出点浅浅的笑意,“是啊,早该下雪了。”
凌寒星看在眼中,也跟着笑了。
片刻后,他如往常般和风临讲了几句正事,告诉她已连夜将金枫与珣王制的药问了出来,写了个文书交她桌上了,回去可看;手下有个很机灵的男孩,懂些药毒,他给留下了。
还有什么路上怕吊命的参不够,也将风临那的参拿了些走。
这事是风临准了的,她昨晚怕金枫死在路上,特命人去给自己的参拿了半数送与凌寒星处,又见李思悟的参好,更将李思悟的那株也给了去,只是担心那未见面的丹鹤有什么闪失,多给些,一旦有个万一,也好应急。
故而她便将所想说与了凌寒星,他亦了然。
这边两人正说着,一旁宁歆两姐弟也没闲着。
他们二人昨夜哭得太狠,今早起来时眼睛都肿得桃子一般,只剩两条缝。
宁韶戴着帷帽,全给掩住了,还好些,宁歆就不行了,她作暗卫打扮,拿面巾遮脸,刚刚好,只漏出那对肿眼睛,那双眼怎么也睁不开,费力地看人。
看旁边呱呱讲话作别,这姐弟俩也想说话,可他俩,昨晚嚎得也太实在,现下嗓子赛公鸭,一张嘴,一个比一个剌人。
宁歆平日惯装哑巴的,还算能忍,宁韶却忍不住,憋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姐,我走了,你多保重嘎。”
短短九个字,说得抑扬顿挫,好似一只情真意切的鸭子在叫。宁歆实在没憋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哪想到一笑出来声音却是:“嘎——嘎——嘎——”
霎时,四下寂静,风临强忍着没去看,假装没听见,对凌寒星说:“那个……那个寒星啊,说到哪了?”
凌寒星大声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临使劲抿着嘴,不去笑,不远处的白青季扶着江墨恒弯腰偷笑。
只有闻人言卿看着宁歆,很是认真道:“想不到她还会口技。”
宁歆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站在那,宁韶见她丢脸,也忍不住嘎嘎笑起来,哪知他这一笑,又引得宁歆绷不住。
姐弟俩便对着脸嘎嘎嘎笑了许久。
那点重逢后的生疏与不自在,都在鸭子声里消融了。
及至别时,宁韶有点别扭地低着头,哑着嗓子道:“我不喜欢住在别人家,你要快些来接我。”
说罢他飞快偷瞄了宁歆一眼,却见宁歆抬起手,生硬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点头。
宁韶又感泪意,慌忙扭过了头,也抬起手,照着她后背重重拍了一下,“别总低着头,直起背来。”
宁歆心中似被人捶了一拳,猛地望他,正见宁韶快步跑远,一路奔向车马。
一旁风临正与凌寒星悄悄耳语,不知说了什么,见一旁姐弟已说完了话,便敛了声。
闻人言卿幽幽一叹,飒一挥袖,对着风临作揖道:“殿下,告辞了。”
凌寒星见状咧嘴一笑,露着两颗尖尖的虎牙,故意学着闻人言卿说:“殿下,告辞了。”
风临抬袖,对着他们抱拳道:“各自珍重。”
二人沉默片刻,转身大步离去。
车马隆隆动起,薄尘卷着马声飘在空中,一列列黑甲武卒随之而动,朝着前方大步头也不回行去。
风临在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人马远去,宁歆在她身旁,亦一动不动地眺望。
直到队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