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殿下!”
千钧一发之际,江墨恒伏地疾来,抓起地上楠安兵的盾牌就是一挡,堪堪挡住了第一波箭。
箭又迅又猛,砸在盾上一阵闷响,冰雹似的,江墨恒两手撑着盾,只觉胳膊都有些发麻。见一波箭过,她呼了口气,扭头去看殿下,却见风临脸已惨白,那双黑亮的眼睛此刻半点光也没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江墨恒顺着风临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了地上七七八八横着的北骑尸体,那是没有躲过箭雨的北骑。
她们躲过了漠庭的屠刀,躲过了楠安的利剑,躲过了数百次生死搏命,却最终没躲过同伴背叛的暗箭。
江墨恒从尸首上收回悲惊的目光,又看回风临,她本打算问问风临如何脱身,却见风临黑着眼睛,两手撑地站起,摇晃着从盾后走了出去。
江墨恒惊恐道:“殿下……殿下别!”
然而风临似听不见般,她直望着前方,缓慢地朝着对她持箭相向的武军迈步,那步伐虚浮颤抖,简直像给人抽去了骨头,难以支撑身躯。
“嗖嗖”两声,又有箭携风而来,风临却似无知无觉,仍直望着前,一支箭贴面而过,在她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她浑不觉痛。
“等等!”顾程看着那孩子凄惨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对手下喊出了这两个字,一旁的柳合等人暗暗瞧她。
风临就这么朝着武军迈了两步,望着马上的顾程,张开口,不过几息的功夫,她的声音已干哑到叫人识不出的程度:“老将军……为什么?”
顾程的心简直被这六个字揪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那孩子还在唤自己老将军,以凄哀迷茫的声音询问自己,站在一地同袍尸首中,无助地望着自己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
顾程两眼瞬间通红,整个人都僵在了马上。
“说话啊……别不说话……”
风临望着她们,那眼神简直难以形容,她仍是没哭的,一滴泪也没有,可却叫人觉得,她已如哭了千百次那般悲戚。
她道:“为什么……就算要人死,也该让人死个明白……我们犯了什么罪,要你这样杀我们?”
顾程捂着胸口看她,再受不住她的目光。
“回答我,别不说话……说话啊……说话!!!”
“您自己猜猜为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替顾程回答了风临。
风临缓缓转头,顺声望去,见是柳合。
她正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风临,身后巨大的柳字旗在夜空下列列飘摇,如一双挥舞胜利的手。
“我自己想?”风临望着她,眼里乌黑一片,“我想不通,说明白些……说明白!”
“呵呵……”柳合看着她冷笑道,“殿下,还需说得更明白些么,已经很明白了……”
“这天下,能让顾老将军动手杀你的,还能有谁?”
风临瞳孔骤然一缩,惨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柳合却无意反驳她,只是摸着自己的坐骑,慢条斯理道:“您是聪明人,早该猜到了,何必追着顾老将军问呢。可不可能的……看看这四周吧,殿下。”
“不……我不信你!”风临话音发颤,极力地否定,扭头去看顾程,目光几近哀求,“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她骗我,对不对……”
无法回答,顾程捂着心口,避开了她的目光。风临整个人在一瞬间失了颜色。
她茫然地低下头,环顾四周,地上北骑的血还未凝固,明明刚刚才从一场厮杀中存活下来,明明就可以回家了,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怎么可以死得这么屈辱……要过年了啊!她要怎么把她们的死讯送回家,她要怎么和她们的家人讲述孩子的死因?为国持刀的将士,却死于武朝的暗箭吗?
“哈……哈哈哈……”风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发出了泣血般的笑,“这样杀我们……哈哈哈……”
“殿下……”顾程嘴唇发青,痛着低唤了一声。柳合在一旁看了她一眼,沉声提醒道:“老将军,可以了。速速解决吧。”
顾程深吸一口气,深深望向风临,将欲张口,却见风临不知何时敛了笑,正抬眼看着自己,问:“圣旨何时下的?”
顾程一默。
风临早已脸白如雪,嘴唇都无血色,却像恢复了冷静,面无表情,看着对方道:“这已是必死的局面,对一个死人,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程痛苦合目,嘶哑道:“动身后不久……”
风临道:“是么,原来这么早就开始骗我了。”
顾程像是给人刺了一刀,脸色隐隐发青,手捂着心口喘粗气。风临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再无关切尊敬,只又问了一个问题:“陛下圣旨上如何写的,是杀我,还是杀北骑?”
顾程道:“主要……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