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和宫,暖气扑面而来,歌乐盈耳,风临身上的寒气还未散尽,为这热气一蒸,寒意反而更鲜明,连带着指尖都冷。
方才月惊鸿的话犹在耳畔,似乎字字诚恳,但风临难以尽信。数次的算计背叛逼得她连身边出生入死的属下都要怀疑,现在她哪会去相信一个素未谋面者说的倾慕,倒不如说对方越热诚,她越觉得可疑,有所图谋。何况在太和宫外碰见,风临可不相信是偶遇。
殿中笛音雀跃,风临一路返回,归座后,风依云悄声提醒道:“现在奏笛的是祝大人的外甥。”风临瞟了一眼,兴致寥寥。
见状风依云道:“你怎么回事,难道忘了祝勉的儿子在风恪府里吗?现在如何不留心!”
风临左手摩挲着桌上酒杯,叹了口气,勉强抬起头,却不想正对上了子徽仪的目光。他原正伤感地望着她,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来,仓皇低下头。
这一动作令风临面色微沉,指尖像给针扎了一下,也移开了目光,想去看厅上红衣少年奏笛,却是心烦意乱,干脆挪开眼,语气恹恹道:“我留不留心又如何,最后也不会如我的意,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风依云哪会听不出她的难受,心里也跟着急,悄声道:“就算拒不得,好歹看看,起码挑个顺眼……”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能选一样。”风临侧过脸,微声笑道,“我能吗?”
她声音非常低微,语调平缓,脸上的淡笑也很从容,看着就像在与弟弟闲聊,寻不到异样,然而风依云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悲伤。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转过头,使劲瞪了一眼子徽仪。
子徽仪看到了好友的眼神,也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愤怨,他立刻低下头来,整个人缩在座上,极力避让他们的目光,像是这世界最大的罪人。
宴席过半,许多臣子去向武皇、皇夫敬酒,气氛正佳。在风临回座后不久,外头有个宫侍进来,悄悄地在武皇身侧低语了几句。武皇听罢面上未显露,仅淡淡瞥了风临一眼。
然而风依云因着恐惧,时时刻刻留心武皇动作,这一眼正好给他发觉了,待武皇目光移开,他立刻就对风临压声道:“刚刚外头有个内官进来和陛下私语后,陛下就看了你一眼!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风临真没料到弟弟如此眼尖,回道:“别怕,只是碰见了刚刚献舞的月惊鸿,闲聊了两句。我没有失言。”
“真的没有?”风依云有点紧张。
风临道:“别怕,没有。”
风依云道:“那你也该避着人些。”
风临道:“我和个生人能聊什么出格的?遮掩反倒可疑。你不要这么担忧,我难道不知分寸么。”
闻言风依云稍松口气,刚拿起筷子,就看见对面风恪忽然起身离座,走到丞相一家坐在的席座,作揖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见子徽仪起身,跟随着风恪,二人一道往帝夫方向走去。
“这两个……”风依云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要去干什么,气得放下筷子,慌忙想去拽住姐姐说话,好转移她的注意,却不想风临已经看到了。
“姐姐……”风依云坐在一旁,看着风临注视那二人的眼神,心里忽然堵得慌。
风临不发一言,也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对面二人。他们穿过长长的宴厅,在华灯暖光中走到帝夫座前,得体行礼。
一旁的宫人早就备好了一对酒杯,在他们行完礼后适时端上,他们分别拿起一杯,风恪开口对武皇说了些什么,远远地听不清,只看到子徽仪在一旁附和着微笑。
随后二人擎杯,一道向帝夫敬了酒。
风临沉默地看着,左手僵硬伸向桌面酒杯,在此时缓慢地,也饮了一口。
远处清影饮罢放杯,风临也慢慢地将酒杯放置回桌上。动作一致,就好像她与他也饮了一次。
风依云简直看不下去,又气又心疼,压抑着声音道:“他们爱干嘛干嘛,与咱无关,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风临定定看着远处,目光一下也未挪。她本来想搪塞的,也想找个体面的话敷衍过去,她做的到。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忽然失去了力气,一切说辞都索然无味。
她张开口,在这一刻撇下了所有伪装,轻声道:“本该是我的。”
在他身边的人,本该是我的。
与他并肩携手,共敬帝夫的人……与他结伴参宴,与他以爱侣的身份迎接世人的目光的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在紫宸殿求得的爱人,我的。
我先遇到的,我先爱的,我先求娶的。
我尊重他爱护他,我一心一意待他,我跪殿求娶备礼十街,我确认了心意我们两情相悦。
他身边的位置,他身边的人,他的花好月圆,百年好合,原本就该是我的。
为何现在他身边的是她?
风临望着那一对身影,捏着酒杯,轻声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