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吃,小心烫。”
他的话透过鸢眉眼前这个热气腾腾的碗传了过来,她的眼霎时被雾气蒙住了,鼻间也胀起一点酸涩来。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点不值钱的感动给收了回去,继而抬起那湿润的眼,朝他望了过去。
他搁下筷子,轻声对所有人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说道便要起身回房,张婶见他碗里还剩了一大半,不禁跟着站起身来:“郎主这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再煮碗粥来?”
他摇头道不必,“刚才在外头吃了一点小食,这会肚子不太饿。”
鸢眉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而找的借口,可见他走了,她也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情品尝起那汤饼来。
吃罢饭,这才听张婶说裴疏晏今晚也歇在东厢房。
她瞬时便不急着回去了,于是绕着回廊又踱了好几圈,这才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
走到门边见屋里头亮着,便咬着唇敲了敲门道:“郎主,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她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见他就坐在平时她看书的那张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她也不往里走,只杵在门边道:“之前张婶没说这是你的房间,我这就收拾东西,往西厢去。”
裴疏晏见她一副寒蝉若噤的模样,薄唇微启道,“那间屋子漏雨,先将就一晚上吧,等天晴了再找人来修。”
“那……”她又咬了咬唇,犹豫道,“我今晚还是睡那张榻上吧,大床还是还给你?”
“我无所谓,随你怎么安排,”说完,他便放下书向她走了过来,“我先去外面走走,你要是需要沐浴,便让人烧水抬进来。”
鸢眉迟怔怔地点头道好,却见他已经关门出去了。
料想他应当不会在她沐浴的时候闯进来,倘若他进来……她也只有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刀割在身上,第一次是痛,可钝刀来回磨了太久,已经变得麻木了。
她是喜净之人,因此犹豫了下,还是让人抬水进来,却不敢像平时那样慢悠悠地泡,只略略清洗了一会儿,便换上了衣服。
坐在妆奁前拿棉巾绞着湿发,接着又是在脸上涂上一层珍珠养颜膏。
一切收拾完毕,却还是不见他进来,便又从床上拿出了一卷铺盖,铺在罗汉榻上,双膝并拢地坐在榻上等他回来。
那厢的裴疏晏举着油灯来到正屋,一打开门,一股陈旧的腐味便扑鼻而来,他却仿佛闻不到似的,静静地在这里坐了许久。
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踅往后屋的净室,洗漱一番才回到房里。
担心看到不该看的画面,他还是敲了敲门,征求了她的同意才进来。
甫一入内,便被还来不及散去的湿热雾气拢住了,便知道她刚刚沐完浴,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换了一身衣裳,僵硬地坐在榻上,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着,发尾的水珠子还在往下坠。
从前他虽觉得她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娇娘子,甚至还有些咋咋呼呼的,他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有时觉得她有些聒噪。
可她的容颜却是一向令人折服的,雪白澄亮的皮肤,一双丹凤眼乌溜溜的,鼻子也秀挺,就连鼻尖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也为她增添了一丝俏皮。
他依旧走到书案边上,拿起那本书翻动了起来。
鸢眉一时枯坐着,掖着湿发发呆,她一向衣来伸手,平日里洗了头总要让丫鬟帮忙绞干,可今日他一来,她也不便叫秋葵帮忙了。
可她尝试着自己掖干,可上面的水却像是怎么也滴不完似的,一下子便把她身上的衣裳晕湿了一小片,衣料包裹住她浑圆的曲线。
她羞怯地含住胸,只能拿棉巾将发尾包覆住。
裴疏晏余光见她笨手笨脚地擦拭湿发,须臾到底开了口,“不是这样擦的。”
鸢眉扭过头来,视线猛然与他的撞上,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让你丫鬟进来帮你吧。”他淡淡的开了口。
她到底没有推让,便唤秋葵进来。
秋葵接过棉巾,仔仔细细给她擦拭着,擦完了一遍,又重新换上另一条干燥的棉巾来,再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不一会儿,头发就干透了。
秋葵一走,房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裴疏晏又看了会书,见她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出神,便问,“困了?”
鸢眉乍然回过神来,本能地摇了摇头,嘴上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要抬起的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掩到嘴边。
如此狂放不羁的动作落入他眼里,她的脸一下子便羞红了起来。
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才发现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裴疏晏合上书朝架子床走去,“我也要睡了。”
鸢眉轻舒了口气,主动走过去熄灯,而后才摸着黑回到榻上,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