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风的方向走去,很快,她已站在风口之上,耳边的风在呼啸,吹乱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吹得得她几乎站不住,脚心一滑,整个人差点向前扑倒。
危险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她以为定会摔倒,怎知手又被紧紧得攥住了,她回过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身上凛冽的气息,却让她浑身打了个颤栗。
“想死?”他的音调还伴随着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鸢眉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裴疏晏看着她呆若木鸡的脸,胸前的起伏才渐渐平息。
起初他便这么冷眼看她踽踽独行,甚至自负地想着,倘若她拒绝他的帮助,那是该让她长长记性。
可是当她毅然走上了悬崖,他登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鸢眉无意寻死,她只是眼睛看不清了而已,意识到她刚才差点跌下悬崖,她这才浮起一阵后怕,双腿也还是虚软的,面对他阴阳怪气的质问,她也恍若未闻,只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嗫嚅道,“裴疏晏,我不想死。”
裴疏晏温柔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薄唇几乎贴在她冰凉的耳垂上,温热的气息,清晰地灌进她耳里,“别怕,你定会长命百岁的。”
鸢眉茫然地看着他,明明他可以亲眼目睹她失足坠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救下她的命?
下一刻,他凝着薄霜的话又飘进她耳里,“你若死了,那几十条人命的债,又有谁来还呢?”
她反问:“我能怎么偿还?”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眼睛竟是一眨不眨的,这才慢慢攒紧眉心,“你眼睛看不见了?”
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说,你想让我如何偿还?”
“不知道,等我想好再告诉你,”他屈膝在她跟前蹲下,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轻而易举就把她背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停在山腰的马车走去,这才续上前半句,“先养好自己,再来谈偿还。”
他的背很阔,她伏在他身上如履平地,有些冷冽的迦南香融进了她鼻息里,令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的上元节,她偷溜出府,与他不期而遇,她假装崴了脚,他便一声不吭地背了她一路。
那时她便觉得,此生非他莫属了,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便已经物是人非呢?
车停得不远,也就几十步路就到了,登了车,两人贴着车围正襟危坐,恨不得中间多条楚河汉界来,倒也相安无事地回到老宅。
“唤妙春堂的顾郎中来。”他边把她背进宅子边吩咐张叔道。
张叔见她半边脸都是血,怔了一下,张婶更是惊恐万分地跟在她身后问,“娘子这是怎么了?”
尽管回来的时候车速已经放缓,可她还是经不住长时间的颠簸,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这会子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纸,更是没有力气回她的话了。
裴疏晏感到肩膀上一沉,她的小脸几乎就毫无力气地垂在他肩侧,他扭头看着她汗湿的刘海,心头像被一根线扯住了。
“记住你说的,养好身子……”
她轻吐出一口气,声如蚊呐地回,“我记得。”
他喉头滚动,声音也有些沙哑,“记得就好。”
她攥紧了的衣襟,小小的一只手,像是把他的心窍也攥住了,他心跳顿了一下,未知的恐慌向他兜头罩来。
她轻声道,“那你也要守信,只要我偿还了,你就能放我走了吧……”
他没有回应,低着头往前走。
她抿紧唇,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手上攥得更紧了,他心口也一阵紧缩,钝钝的痛意渐次蔓延了开来。
得不到他回应,她心头又坠入了冰窟里,忍不住又讥讽道,“莫非你这真君子,还要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嚒……”
虽然她的话气若游丝,却不啻于当众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早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罢了。
半晌,他终于回她道,“我答应你。”
鸢眉这才安了心,那双攥在他胸前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将她送到西厢躺下,让秋葵打了一盆清水过来,他伸手在水里探了一下,不悦道:“太冷了,兑点热水。”
秋葵这才又兑了热水,他卷起袖子,试了水温,这才拧了帕子一点点拭去她脸上半干涸的血迹。
擦到眼睛时,他手中的动作放得更轻了,“能看到东西了吗?”
其实回程的路上她就已经能视物了,她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看不见。
她看见他眼里的担忧,这才疑惑,原来他也会为她心痛吗?她心头有一阵隐隐的快意袭来,于是很快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你先躺会,郎中马上就到。”
她不想再见到他的脸,索性闭上眼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只得踅身出去。
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