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与时鸣往衙前巷李家去,凤霞却让伙计叫了车,径自向南门鱼头巷拐过去了。

只见她雇了甘回楼接送客人的车,让那赶车的避了大道,七拐八拐转到鱼头巷来,令车在巷尾停下,她拈了十几个大钱给车夫,探头见巷中无人,便走至一处黑漆大门前轻轻拍了两下。

立刻就有一个着短衫的丫头子开了门探出头来,见到是她忙把门开大些,嘴里说着:“娘子怎么才来,大郎等了半个时辰,看着不耐烦了。”一边闪身让她进来。

凤霞道:“叫他等着,才这会子功夫就不耐烦了,我可不是他家里的,还管保他随叫随到。”趾高气扬地跨进门来,行至院中。

却见三十来岁一个魁伟的男子自厅里迎出来,家常穿着圆领大袖的茶色暗绣襕衫,并不系带,跐在门槛子上笑说:“就这么气性大,一句话也说不得。这还是红儿说一句呢,要是我敢说话,今儿岂不是又得跑空?”

一边说话一边探手抓她进来,抱个满怀,往屋里去了。

凤霞还要再挣,叫他一手捻在腰上,登时化成了一汪春水儿,软软地趴在他怀里,又被他抱住扔在床里,衣衫都解下来扔在地上,羞得那端茶的丫头红儿忙掩了房门,转到厨下去了。

接着屋内便床摇帐颤,大中午的两个人足闹了半个时辰才罢,男人便问:“你传话找我,却为何事?”

凤霞半露了香肩歪在他身上,嗓子早已叫哑了,娇声软语低低说了几句话。

听他应了,便下地来捡衣服,他在身后说:“回回这样,用着我了才肯给些甜头。看我明年接了你家来,不把你天天……”

“天天怎样?怕你不成!成日家说嘴说了半年,叫谁还信你!我又不图你钱财,就间或叫你办那么一件半件事,难道要我白给了你?”

说着开了门喊红儿摆饭,“且让这位大爷赶紧吃了饭回去,家里还有等着他的呢。”

这边不提,却说顾观月带了时鸣沿着向阳街向西走,主仆二人一路上边走边逛。

顾观月因存了心事,没想到法子如何处置李运海等人,就默默走着。

时鸣一个人叽叽喳喳,看见什么都新鲜,话儿说个不停,一会儿说那药铺的幌子旧了,一会说这酒楼的灯箱不知道晚上是个什么样儿,忽然又指着远处一人说那娘子怎生倒骑着驴。

顾观月抚额,按了她的手叫她消停些安静走路。

她二人走了半刻钟,经过维扬书坊时,看到有个半老妇人推了小车在店门外头空地上卖花儿、果儿。花儿只两样,一样是管瓣儿卷丝黄金菊,一样是朱砂丹桂,果儿只一样秋梨。

顾观月见花心喜,便停下要买几枝丹桂去给曹老安人插瓶。又想着:等了结无赖之事,就能安心种花、经商了,花草是她所爱、所长,又比种粮食获利丰厚,令人期待。

正挑时,忽见书坊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她随意一扫,却是那店里孙掌柜正送了一人出来,嘴里说着:“东家只管放心,别处如何我们宝应分坊通不理会,年下盘账老奴也只等您一人。只您老也需保重些,事缓则圆,万事急不得。”

顾观月细看,认出正是那日青莲寺遇到,“白送”经书的袁大郎,只是相比那日眼见得消瘦了,神色也有些萧索,再一看他衣着,象牙白色圆领布袍,通身无一丝绫罗绸缎,领间袖口露出麻布中单来,便知他是孝中。

再想到小沙弥素青那日无意间说,因他父亲病笃,他才来的宝应,于是就猜着是他父亲已过世,怪道孙掌柜已改口称他“东家”。

顾观月想到自己身世,那一世孤家寡人,这一世只有个老母,难免感同身受,盯着袁澄看住了。

袁澄转身欲行,看到边上有个抱花儿的小娘子,不错眼地盯着白己,看上去有些面熟,就止了步子颔首致意。

顾观月忙福身行礼,口内说着:“万福。还未谢过郎君那日赠经书之谊,承您的情了。”

袁澄心道“原来是她”,也行了个揖礼道:“些须小事,不足挂齿。”他性格温和,惯不欲使人难堪,虽然自家有事心中难受,仍对着顾观月勉强一笑。

顾观月看那笑容温暖澄净,从他容长苍白的脸面上慢慢漾开来,夹了一丝外人难以觉察的脆弱,恰如秋天微雨过后挣出云层的一角太阳,不知怎的心跳得厉害,不由说了一句:“郎君节衰顺便。”

袁澄忙谢她道:“多谢娘子劝慰,直已明白。”二人也没别的话,点头别过,袁澄转身登车去了。

时鸣就问:“那是谁家郎君?长得真好看。”

顾观月摸摸她的头,道:“走吧,与咱们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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