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
觉察被识出,他嘴角噙笑,黑发拂过白衣,狭长的眼眸散落点星,及时缓和了他周身飘逸的清冷气质。
赵清欢握剑:“别再跟着我。”
“我的错。”沈庭雪主动地低声,扮成投降状,弯腰作了个揖,形似一副好脾气的谦谦君子,“吓到你了。”
忽然,伴生狐二次现身,沈庭雪侧头看过去,赵清欢五指遽然一动,纵跃飞扑抢过了他的弓箭,向北一路疾步狂追。
“谢了。”她语调轻快活泼。
沈庭雪一派镇定,他察看箭筒,只被拿走了两支,好看的眉梢不经意地蹙起。
有人在靠近,他眼底杀意渐升,掏出一支箭把玩在手,泛着光泽的箭矢,顷刻间,戳进了来人的喉咙,缓慢地倒地。
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掉下来,摔在他的脚边,地面湿滑,蹭出三四步远。
沈庭雪慢条斯理地走过去,俯视着他的尸体,目光幽深不见底,宛如一潭了无生气的死水。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不自量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须臾,月亮在背后悄然露面,沈庭雪拾起落地的匕首,凄厉鸦叫声盘旋不周山上空,特殊的图腾令他心生惊悸。
沈庭雪不免站住,警觉地望天,四面的浓云无声地密布在一隅。
赵清欢拉开弓弦,一箭射入伴生狐的后腿,灵活依旧。
杈丫急剧倒退,划过她的前额,面上一热,冒出一连串的血珠,火辣辣的感觉窜上来,随即是后知后觉的刺痛。
伴生狐回过头,三两步蹦上了小溪的石头,歪着脑袋,状似不解地瞧她。
冷热两股气对激,赵清欢看见水中人的倒影,狼狈至极,唯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近前。
拈弓搭箭,她确定,这一箭必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偏差。不出变故的话,她无疑会成为第一个大比夺魁的女弟子。
山雨欲来,起风了,一大批长老骤然赶到,他们的神态如出一辙。
为首的三位长老二话不说,率先擒住了赵清欢,言语慷慨激昂,脸上端的是为有天赋的弟子自甘堕落的痛心疾首。
“比赛终止,取消资格,叛徒、令人不齿、卑鄙……”
诸如此类的词语一齐灌入耳,赵清欢发觉不对劲,却始终天真地认为,这中间一定是存在着某种误会。
人潮汹涌,扎堆聚在一起,热闹得像赶庙会,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
顶着无数人探究的眼光,她从始至终都用力地把背挺直,昂首阔步,未曾进行过多余的反抗。
踏破无尽夜色,赵清欢被戒律堂赶来的长老亲自押赴回山,设下特殊禁制,受三十二道戒鞭,险些丢去了大半条性命。
大殿之上,亮如白昼,赵清欢看不清身边人的五官,双目一阵刺疼,竟也不受控制地淌下两行泪。
半晌,掌门厉声呵斥,旁边长老窃窃私语,她师父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好似身处囚笼。
鲜血浸透了衣衫,煞是骇人。赵清欢如遭雷击,挣脱了束缚,不管不顾地摸爬上前,搂起虚弱的师父。
周围的人在肆意地指指点点,她硬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长久的恍惚间,四下俱静,独“逐出师门”四个字如平地惊雷般轰然炸响,余音悠长。
怔愣几秒,赵清欢如鲠在喉,她嘴巴一张一合,无助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师父已然昏迷不醒。赵清欢视线所到之处,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开,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人声消寂。
一切俨然都在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颓势极速地衰败。她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已是最后一次。
继而,一种近乎灭顶的绝望在赵清欢的灵魂中烙印,总算穷途末路,一股无法言喻的腐气从心尖运到四肢百骸。
她眸光灰冷,眼神迟滞,连对此决定嘶吼出声的气力也散了个精光。
赵清欢脸上血色尽失,惨白似鬼,她仿佛一下子迟钝了起来,浑身的血液登时凝固成结,只觉得麻木不仁。
时间的推移好像就停滞在这一刻。
天地不见本色,举目不见日月,纷乱之际,对师父的誓言仍旧紧贴在她耳边。
“赵清欢,今夜师父说的话,你必须全部都记住。你发誓不可以忘记,你此生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