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堂寝殿内,纹绣月季的白纱轻拂,花瓣洒满一地,花灯烛火悠悠,门窗与白墙上囍字金光闪闪,宛如落日余晖。
静夜迟迟,白纱深处,来自女子的浅浅低吟渐熄,景衍侧躺在外,面色平静看着熟睡的少女。
半晌,纱幔被人掀开,景衍披上外衣,离开清晏堂。
候在外面的嬷嬷与侍女见景衍走出来,垂首行礼,不敢有异,待人行远才抬起头,面面相觑。
今晚是新婚之夜,三王子半夜三更出来作甚?
几人不明所以,却不敢多说什么,疑惑消失在夜色中,不见踪影。
月华如练,新婚夜的梓宫亦是灯火通明,花卉在月光烛火下泛着动人的光泽,一盏盏精致华美的花灯如繁星在天空闪耀。
景衍在明亮的夜光下负手行走,每走两步,金箔纸刻就的囍字闪烁晃眼,他恍若未觉,步履未停。
秋风虽凉,但比起一言不发的景衍不过尔尔,几步开外的距离,越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深夜安静无比,再细微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脚步声,呼吸声,落叶被踩碎的声音等交错不断,混乱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景衍终于停下,越冰如履薄冰多时,终于忍不住跪下谢罪。
白天王子妃离开不久,正殿婚礼如旧,司铎高亮宣布景衍与姬嫣然结为夫妻,稍后两人进宫接受王上与王后的祝福,也就是这个空挡,景衍不动声色递给越冰一记眼神,指腹按在和离书王子妃落款亲笔的地方。
越冰即刻了然,转头便派下属出宫寻人,王子妃当众与殿下和离一事决不能传到紫薇城外,为免惹人注目,封城断不可行,不得已退而求次下令守将严格核实出城人的身份,只要人没有离开西京,在城内被寻到是迟早的事。
他派出了两拨人马,一拨候在城门处,一拨在城内各处搜寻,然不尽人意,直到天黑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回禀后被告知到此为止,不必再寻。
景衍的回答很平静,平静到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越冰还是听出来,他应是找不到人了。
越冰自小在景衍身边,办事无数,极少失败,可今日,他还是令景衍失望了。
心中本就有愧,又见景衍寡言,越冰羞愧难当,长跪不起:“奴未能寻到王子妃踪迹,辜负殿下期望,请殿下责罚。”
“事发突然,她在暗,你在明,如何能轻易寻到?”景衍背对他,音色貌似平常,“她算准了今日,志在必行。是孤疏忽了,也是孤太过自信。”
越冰闻言抬头,面前的男子太半融在夜色中,黯淡无光,像皎皎如月浸在云层里,不见银辉。
白天情景历历在目,相思当着王公贵族的面与景衍和离,毋庸置疑将整个王室都得罪了。
西凌建国至今,妻子主动和离并不少见,但在丈夫大喜之日当众和离的几乎闻所未闻,更遑论王室,只怕翻阅古今也找不出相同的一桩来。
虽说东宫王后不喜相思,但王上待她不错。早在两年前,东宫及朝臣借王子妃无孕一事恳请王上能为三王子再安排婚事,王上言景衍初婚不过一载,来日方长,故而没有应允。
直到后来王子妃小产,三年无所出,王上这才松口,准许景衍再娶,并亲自指婚。
越冰实在想不通王子妃究竟有何不满,王上待她宽和仁厚,殿下对她更是仁至义尽,三年来锦衣玉食养着她,从不亏待,不想她竟在西凌诸多世族前做出丢尽王室颜面的事情来。
此事瞒不过宫里,越冰似乎已经预见到明日王宫会有怎样的狂风暴雨,正是快要立下储君的关键时刻,他十分担心这事会影响殿下在王上心里的位置。
由于看不到景衍是何神情,越冰以为殿下如他心思一样,看似平静,但内心早就在为明日的到来思虑对策。
景衍环顾四周,时至子夜,眼前依然存有白日热闹的光景,好让每一个在此逗留的人知晓,这里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忽道:“越冰,这些东西,何时就有了?”
越冰惊讶愣了下,他未料到景衍沉默良久,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问金纸灯花这些大婚之物。
他很快平复,道:“回禀殿下,王上赐婚翌日,王后便开始着人准备;半个月前,这些大婚物什遍布梓宫各地,除了,除了清凉阁。”
景衍静静听着,眼眸墨黑如玉,息怒不辨,周身仿佛与秋夜相融;他心有所思,不知觉拾步上前,兜兜转转来到了清凉阁。
如越冰所言,清凉阁里完全没有婚礼的影子,一眼望去,中秋的花灯在廊下随风轻摇,发出细微的声响。
大婚的物什,遍布梓宫各地,除了清凉阁。
耳边响起这话,景衍哂笑,他到底是疏忽了,以为只要宫里不派人来烦相思,只要梓宫下人闭紧嘴巴,相思就不会心烦意乱。
清凉阁里是没有这些大婚之物,可相思一旦出来,花灯金字花卉无所不在,四